最核心的自然是那一千名轉戰過河北,騎馬配槍的親衛,剩下的則是五百西北邊軍,而入蜀時又抽調了地方衛所的五百官兵,分布在外圍,隻是兩千人,卻分屬各地,各有口音,負責統率親衛的王五魏老三忙得不可開交,可怎麼也不能那些地方戍衛官兵讓那一千親衛一般令行禁止,軍容整齊,隻覺得到了成都怕是要丟堂堂靖北侯的臉麵。
等到在劍閣耽擱了幾天,顧懷的行轅便過劍門轉而乘船,順流而下,駛入蜀地的江河,一路隻見江水悠悠,碧波蕩漾,兩岸青山連綿不絕,倒映在水中,如同一幅淡雅的水墨畫。
時而有漁舟唱晚,漁歌互答,漁火點點,與天上的星辰交相輝映,構成了一幅寧靜而和諧的夜景,沿途古鎮、碼頭、茶館,一幅幅生動的市井生活圖景躍然眼前,讓人感受到蜀地獨有的文化底蘊與景物民風。
不同於京畿,也不同於河北,如果隻是來這個入秋時節來遠遊,那麼真的可以稱得上心曠神怡。
一直到了益州腹地,也就是綿州(今綿陽),離成都隻剩最後的三百裡,看飽了風景的顧懷才命人打起儀仗,同時遣親衛先行通報,緩慢前往這一程的目的地。
這裡的路途並不好走,所以顧懷便沒有騎上踏雪,免得總是騎馬疲倦得很,他也沒有坐巴蜀地區特有的竹製肩輿,而是斜倚在開著窗的車轎中,翻看著一本之前地方官員們送來的蜀州誌。
成書的時間不算太早,上麵記載了魏晉時期一直到唐末益州的變遷,顧懷上輩子是江南人,去過成都幾次,但對蜀地沒什麼了解,原本還準備用這本書當個敲門磚,可看到後麵連神仙都出來了(蜀地修道風氣頗重),這才發現這玩意兒壓根不能當科普教材用,不由大失所望,隻能當本誌怪小說看得津津有味。
一直到王五策馬過來,才打斷了他繼續翻閱下去的動作:
“少爺,天要黑了,怕是趕不到羅江,隻得就地紮營了!”
和魏老三不同,那個從江南時就跟著顧懷的漢子對於顧懷的稱呼從將軍到大帥到伯爺再到侯爺,王五這些年隻要沒打仗,對顧懷的稱呼一直都是少爺,用他的話說就是老子可是在少爺落魄時就跟著的了,當然得這麼叫,你們他娘的也想和老子比?
得了顧懷點頭,王五便轉身去傳令,遠處不時傳來他對那些地方戍衛官兵的喝罵聲,透著股恨鐵不成鋼的糟踐味道,顧懷搖了搖頭,合上書頁走下馬車,在一團被早早搭好的篝火旁舒緩著筋骨,看著從天邊的群山處逐漸淹沒過來的夜幕。
紮營的地方不算開闊,或者說蜀地就沒有多少平坦的地方,一條略顯偏僻的官道旁,依托密林豎起簡單的營地,隨行的士卒們依著履曆分成三圈,最核心處自然是河北親衛,幾十團錯落的篝火亮起,有人值勤有人歇息,食物的香味飄蕩在空氣裡,卸甲擦劍低聲閒談的聲音給這一片荒野加了些煙火氣。
有風穿行於初秋寂寥的林間,呼嘯低鳴,像是哭泣或低語,篝火旁的顧懷用一根乾柴撥弄著火堆,火光映照著他年輕的臉和那一襲黑白底格的道服,添了些暖意的同時讓他莫名有了些出塵的氣息,但下一刻,他的眉頭便微微蹙了起來,像是仙人終於落下了凡塵。
林風低鳴裡的那絲雜音終於顯現出了真相,一支羽箭閃電般自林間襲來,嗚嗚淒嘯,射向了那片營地最中心,那團最為耀眼的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