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隨即他就意識到了什麼,臉上剛剛綻放的喜色凝固了一些。
他看向後苑的方向,顫聲道:“父王他...”
“彆多問,”顧懷說,“或許他還能撐到你回來。”
趙裕擦了擦泛紅的眼睛,問道:“我們要去哪兒?”
顧懷看向空曠的遠方,平靜地說道:
“去接你大哥。”
......
魏國宮城。
小心地將煎好的湯藥放進食盒,沐恩紅著眼睛朝身後的小宦官叮囑道:
“記得讓太醫院的那些太醫把嘴巴閉嚴一些,走漏了消息,到時候咱家先治你的罪!”
“是,是,不過乾爺,陛下他...”
沐恩沒有說話,隻是看著自己在後宮收的乾兒子,直看得他醒悟過來自己掌嘴,才點頭道:“看在你這兩年伺候咱家用心的份兒上,今兒這事爺們就當沒聽到,再有下次,當心有命聽,沒命想!”
小宦官忙不迭地點頭認錯,然後一溜煙去了,沐恩提起食盒,一路穿過亭台樓閣,路上的那些宦官宮女紛紛行禮,隻是以往還樂在其中的沐恩此刻卻沒有任何心情,隻是敷衍地點點頭就快步走開。
他是真的傷心,因為他清楚自己之所以能爬到這個位置,僅僅是因為當初參與了某些宮廷裡的陰謀,然後成為了陛下比較信得過的宦官而已,如今陛下身子出了問題,最難過的就是他了,畢竟後宮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真要是一個陛下殯了天...
一想到這些不吉利的事情,他趕緊抬起手給了自己兩個嘴巴,寢宮外兩個掃地的小太監好奇地看了兩眼,不明白如今在後宮權勢滔天的沐公公這是怎麼了,但察覺到沐公公看了過來,連忙加了把勁揮舞掃帚,裝作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
沐恩深吸了口氣,擦了擦泛紅的眼角,這才準備推開寢宮的門,當他略微適應了一下殿內有些昏暗的光線時,這才發現這些日子一直躺倒的陛下,居然坐了起來!
又驚又喜的他差點扔掉手裡放著藥的食盒,他快步走到床邊,顫聲道:“陛下...”
消瘦得仿佛能被風吹走的趙軒看了過來,嗓音嘶啞:“過了多久?”
“快一個月了,陛下!”沐恩泣不成聲,“陛下啊,您可嚇死老奴了...”
“朝堂那邊怎麼樣了?”
沐恩雙膝一軟跪下去勸道:“陛下您就彆管那些了,先喝藥,先喝藥哇!”
“說!”
“真沒什麼事,如今內閣監朝,又有錦衣衛督查,雖然有些風波,但沒什麼問題...對了,唯一的一件大事就是西夏複國了,如今還奉魏國為宗主國...”
沐恩小聲地說著,將那藥碗捧到趙軒嘴邊,形銷骨立的趙軒吃力地小口吞咽,一件一件地聽著他昏迷這段時間以來朝堂上發生的事,就好像隻要他不閉眼,這個帝國對於他來說就是最大的事情一樣。
又在鬼門關走了一圈,他想。
喝完了苦到極點的藥,就好像重新品味了一下自己的人生,趙軒閉目歇息了片刻,才攢起了一點力氣:“去通知內閣,明日早朝,朕會到場。”
沐恩感覺自己又要哭出來了:“陛下,真的不行啊,您的身子...”
“去,”趙軒的聲音平靜而充滿力量,“朕的情況,朕自己清楚,這一段時間,不會再發病了,如今魏國還需要朕,朕不能倒下去。”
昏暗的寢宮裡,依舊年輕的皇帝,再次扛起了他的責任。
又能再撐一段時間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