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一,平叛大軍摸到了成都的城門。
其實對於他們的到來,城內的大軍還是早就有了覺悟的,畢竟這些時日以來這些從原本在西蜀平叛的軍隊不遺餘力地攻打著與成都之間的城池,就等著有一天能兵臨城下,而且在正式進攻成都之前,他們還向很多地方發了布告,明明隻有一點兵力,卻號稱十萬大軍,要圍死成都來斷了那些叛軍的後路。
在正式攻打成都之前,那位平叛的靖北侯做了很多事情,派人四處宣揚大肆鼓吹兵力也就算了,還特彆說明這是平了都掌蠻的精銳兵力,不是什麼烏合之眾,尤其不像叛軍一樣連流氓地痞都收(這倒是事實),在搞得成都城內人心惶惶的同時,他還用很多士卒扮做流民,潛入了成都,大肆張貼布告,勸誡成都百姓不要助紂為虐,不要多管閒事,仗打起來就老老實實待在家裡,聽見官兵進了城千萬彆好奇,彆到時候出來亂跑莫名其妙被當成叛匪挨一刀。
與此同時他還放還了一些之前被打敗的雜牌軍,那些人原本就是想趁著蜀王府造反趁機撈一把,自身素質本就感人,被官兵打敗之後更是怕得不行,逢人就說官兵有多能打,長此以往不止成都百姓們覺得官兵更厲害,連那些守衛成都的叛軍都心裡犯起了嘀咕。
沒辦法,平定都掌蠻的戰績在前,再加上這些時日確實一直有城池被收複,怕也是正常的。
當然,最絕的還是那封趙瑾親自寫就的勸降信,蜀王世子的名頭在蜀地還是很好用的,尤其是在趙沐如今就頂著蜀王府的名義在造反的情況下,城內接連爆發了幾次動亂,最狠的一次城頭都起了嘩變,很多不得不選擇屈服的將領與官吏心思浮動,讓坐鎮成都的李修筠頭疼不已。
他砍了很多人,也暫時讓成都穩定下來,他站在城頭上,看著外麵已經安營紮寨顯然是要強攻成都的朝廷大軍,隻感覺自己的一顆心在不斷地往下沉,好像永遠也沉不到底。
怕什麼來什麼,梓潼打不下來,平叛的大軍又到了成都城下,原本形勢一片大好,誰知道僅僅十來天就急轉直下到了這個地步。
他站在夜風裡,輕聲念著那個名字,一遍又一遍。
“是不是後悔了?”青衫文士站在他旁邊,語氣卻相反地很輕鬆。
“是後悔了,”李修筠說,“在第一次襲殺無果之後,他踏進成都第一步時我就應該不擇手段地殺了他。”
“隻可惜現在後悔已經晚了。”
“是啊,晚了,”李修筠低下頭,輕笑一聲,“但還沒輸,不是麼?城外兵力不多,說明他還沒有打算孤注一擲,隻要能守住成都,等到趙沐打下梓潼,就算他再能打仗,也逃不過一個敗亡的結局,我仍然可以取蜀王府而代之。”
他察覺到身邊的青衫文士身子一下子僵硬起來,那道瘦削的臉上出現了從未有過的凝重與駭然,問道:“怎麼了?”
青衫文士沉默了幾秒,看了李修筠一眼,打下梓潼那幾個字眼觸動了他的神經,他突然想到,如果...趙沐還是打不下梓潼呢?
如果那位靖北侯會一直死攻成都呢?
到時候,趙沐會不會選擇帶著大軍回來?
青衫文士猶豫片刻,但最後還是說道:“你大概要給趙沐寫一封信了。”
......
開戰之前顧懷的這一連串動作不止讓成都人心浮動,連自己人也是霧裡看花,要打就打,又不是沒有勝算,大軍集結開到城下了不攻城,還耍這些陰招乾什麼?
不過顧懷認為這很有必要,雖然他打仗一向喜歡另辟蹊徑冒險,但這種消磨對方軍心士氣的小花招他也是愛玩的,而且他本就不認為能用幾次攻城就打下成都,這些事情不乾白不乾。
但為了防止真正的意圖被對方知曉,在圍城兩天搭了高台射箭喊話士卒對罵的一係列流程之後,正式的攻城還是開始了。
時間是深夜,攻城器械已經造好,該準備的準備了,該玩的詭計也玩了,軍令傳達下去,城外的萬數兵力開始有了動作,一鼓附城,二鼓登城,撞城門的撞城門,怕城牆的怕城牆,原本靜謐安詳的夜晚瞬間被戰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