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金水山下發生的那些事情以戰報的形式送到成都時，李修筠正在城上督戰，戰戰兢兢的士卒念完一長串讓人悚然的慘烈死傷後，李修筠閉上眼，隻感覺一陣天旋地轉。
被圍了這麼多天，已經很難再送出和得到消息，他最後與趙沐聯絡時那四萬大軍還在攻打梓潼，可誰能想到，僅僅過了這麼多天，那四萬大軍就在金水山下死傷過半，餘者皆降呢？
沒了，起兵的全部家底，全都沒了。
李修筠甚至希望自己現在能立刻暈過去，那樣至少不用再麵對這個殘酷的現實。
“難怪，”他嘶啞著嗓子，“難怪他停止了攻城，讓消息送了進來。”
相比起他的失魂落魄，一旁的青衫文士則要冷靜很多：“看起來他打算給你一個體麵。”
“的確，開城投降，把一切都推到死了的趙沐身上，罷官抄家上刑場，但至少能給妻兒留條命，”李修筠笑道，“我相信顧懷會有這種底線，我甚至能感覺他應該就在城外的大營看著我，看我怎麼選。”
“那你要怎麼選呢？”青衫文士饒有趣味地問道。
話雖然這樣問，但他卻並不是真的好奇，畢竟也認識這麼些年了，他對李修筠的性格還是了解的，在四萬大軍一戰儘沒，成都變成孤城，那個幫助蜀王府完成割據然後取而代之的計劃自然完全落空的情況下，以李修筠的處世哲學，現在應該毫不猶豫地打開城門，然後跪在那位靖北侯的麵前想發設法地逃避責任。
然而他錯了。
李修筠睜開眼，冷冷地看著那些警戒的士卒，終於開口說話：
“雖然有些不願意承認，但我應該是失敗了，不過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那我就還要最後再拚一把，我還有一個辦法。”
青衫文士皺起眉頭：“城外再無援軍，城內人心惶惶，拿什麼拚？”
“我還有一樣顧懷沒有的東西，”李修筠說。
他喚過親信，囑咐了幾句，很快青衫文士就知道了他想做什麼。
他拿出了蜀王府積聚多年的財物，甚至開始對城內那些與叛軍關係曖昧的大戶下手，他帶著那些金銀走上城牆，召集了所有人，不得不投降的文臣武將，盲目聽命的底層士卒，想要搏一把的小人物們，甚至還有那些見錢眼開的強盜土匪。
李修筠很清楚，對這些人，仁義道德、舍生取義之類的詞語都是屁話，隻要給錢，他們就賣命！
麵對那些貪戀的目光和滿地的金銀，李修筠視線緩緩掃過，這一刻的他身上並無多少失敗在即日薄西山的暮氣，反而有股意氣風發：
“死守成都，成都城內的一切，我都可以與諸位共享！”
“殺敵一人，賞十金；毀掉雲梯，賞五十金；但凡負傷者，皆賞百金！”
所有人都驚呆了，他們看著那些閃耀著奪目光芒的財物，絲毫沒有覺得李修筠是在開玩笑，或者打什麼空頭支票。
呐喊聲接連響起，一陣高過一陣，原本已經岌岌可危的士氣在這一刻達到了高峰，所以人的眼裡都閃著金光，掛著瘋狂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