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家,這是呂宋那邊船隊送回來的報告,您過目。”
“東家,衙門那邊派了人過來,說京城那邊有戶部官員過來考察,想請您牽頭設個宴...”
“家主,蘇州那邊有來信,他們想派人過來交流一下新式織機的技術,還想求教一些設廠和商路的經驗。”
“大小姐...”
開著窗的房間裡,兩個書卷氣很濃的丫鬟正在低聲稟報著什麼,桌案前的李明珠修長的手指握著筆,偶爾寫下幾個文字,大多數時間都在沉默地聽著,一眨眼又過了這麼久,她身上溫婉的味道更重了些,還是簡簡單單的一襲白裙,黑發簡單地披著,美麗的臉上不時浮現沉思的神色。
依然像是一副最美的江南水墨畫。
李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她自然也越來越忙,好在有很多得力的掌櫃能分擔一些事務,近幾年也培養起來了一批人,才能讓如今蔓延至海外乃至西域的生意維持下去。
但她的氣色很好,或者說,有了心安處,忙碌就不再毫無意義,她是真的很喜歡做生意,尤其喜歡把和他的那些宏偉藍圖一一實現,這樣就好像雖然相隔千裡,卻日日夜夜都和他在一起一樣。
其實很多時候她都會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因為或許隻有她才最清楚,李家現在已經成了怎樣的一個龐然大物。
當初朝貢生意停掉的時候,很多人都認為李家會從此一蹶不振,當她把李家的生意遷到兩浙,連那些一直以來忠心耿耿的掌櫃夥計們也表示不能理解,這就是塊已經被白蓮教和朝廷打爛了的白地,放棄已經有了成熟基本盤的蘇州,讓出那些市場上的份額和李家已經積累起來的優勢來到兩浙,跟一場可能讓李家徹底崩盤的豪賭有什麼區彆?
但事實證明,這是一個比當初李家老爺子掙到第一桶金時更優秀的決策。
看看現在的李家吧,總部坐鎮錢塘,無數的貿易路線以這裡為中心,遠到西域、草原、海外,積累的財富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李家達到了一個商賈從未走到過的高度,那些掌櫃們能和一國之主談笑風生,各處的秩序需要李家的人去維持,如今李家的那些廠房裡,雇傭的工人可能比當初白蓮教的士卒還多。
李明珠終於理解了當初顧懷在信上偶爾提到過的一些話,在看到這樣的場景時也難免想到海上的颶風,如果這種力量握在一個沒有遠見或者居心不良的人手上,所能產生的破壞甚至遠遠超過任何一場農民起義。
而最可怕的是,這種發展還根本無法停下來。
為了維持穩定,李明珠做了很多努力,但漸漸的她也發現,一些隱患根本無法消除,一些事情必然會出現,如今江南絲織業快速發展經濟繁榮的背景下,是一點就炸的火藥桶。
沒有人知道未來會是什麼樣子。
兩個丫鬟退出了房間,李明珠放下筆,拿起一封已經讀過很多次的信件,從側臉浮現的些許紅暈能看出來,這一刻她不再是掌舵的李家家主,而隻是一個在等待著心上人的小女孩。
他要來江南。
之前這封信送入錢塘的時候,李明珠還有些不敢相信,她和顧懷從在京城分彆以來一直在通信,所以自然知道他在做些什麼,從河北到西北,再到入蜀,雖然很多事情顧懷都沒有細說,但李明珠也能知道他很忙,所以當他說想來江南看一看自己的時候,某種突如其來的幸福與喜悅讓她連著好幾天都睡不著覺。
這大概是一種默契,他沒有說,但她知道這一次見麵意味著什麼,意味著當初那個離彆的吻背後沒有說完的話,沒有做完的事,現在都到了應該收尾的時候。
想到這裡她臉上的紅暈更重了一些,甚至蔓延到了冰雕玉琢的耳朵,陽光斜斜地從窗戶打進來,映得她的耳朵有些透明,鬢角垂下的頭發調皮地被風撥動。
我的相公,要來接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