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猶豫片刻,說道:“既然你已經從倭國回來,那麼有些事情也可以拿出來說了,你我都清楚我注定是要回北境的,到時候你是走是留,留下來又能做些什麼,你從來沒有問過這些。”
“我其實能猜到,”徐縉微微一歎,“應該是個品秩不高,但權勢特殊的位置,江南需要一個酷吏,我雖然不知道侯爺對於江南的未來還有什麼想法,但能勉強猜到自己應該在這個過程裡扮演怎樣的角色。”
“介意麼?”
“當然不。”
“我其實對江南未來的期盼比你想象中可能還高上許多,”顧懷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外麵的冬日景色,“平衡好農耕蠶桑,開拓更多海外貿易路線,無數的海船駛向四方,最重要的是,我要讓江南的所有人都意識到海外開拓的好處。”
徐縉沉默片刻:“掠奪?”
“一個國家的英雄,往往是其他國家的罪人,要完成資本的積累,就不得不對其他國家出手,”顧懷說,“財物,特產,奴隸人口,一個默默無聞的農夫可以通過跑船成為富豪,一條新航線的開辟就可能讓一個家族成為名門。
而這是一個充滿罪惡的過程,新興的階層也必然會挑戰陳舊的秩序,所以我需要一個人幫我看著,他的手段要夠狠,他的心誌要足夠堅定,起碼在我和遼國廝殺的時候,江南不會拖我的後腿。”
顧懷轉身,看著他:“我會請奏朝廷,給予江南出海的海船私掠權,無論是倭國、高麗、南洋,甚至是更遠的地方,除了做生意,隻要有能力,就去搶,去掠奪!我一向不讚同客客氣氣和平發展的路子,亂世用重典,沉屙下猛藥,禮儀之邦的稱號我已經聽厭了,如果總會有一個國家通過這樣的手段飛快發展,那麼這個國家隻能叫大魏。”
徐縉的呼吸急促起來。
“挑起倭國內亂,斷掉倭寇後路,這道題你給出了答案;台州剿匪之後,能不能平完之後的倭寇之亂,是另一道題,至於到時候你做得怎麼樣,我會在北境慢慢看。”
顧懷看著徐縉笑道:“你會是這個適合坐鎮江南的人麼?”
徐縉也笑了起來,他沒有說話,但他的眼神給出了答案。
一道身影出現在門口,是李明珠,徐縉識趣地起身告退,顧懷也沒有留他,隻是說道:“現在知道,為什麼不讓你去做那個惡人了麼?軍費不足可以從其他地方解決,但我心目中適合的人選卻並不多。”
徐縉拱手告辭,李明珠走到顧懷身邊,撫摸著他有些憔悴的臉龐:“歇一歇吧,相公。”
“不能歇,起碼也要等到台州的仗打完,才能喘一口氣,”顧懷搖頭,握著她的手,“徐縉從倭國回來,證明當初我沒有看錯他,那麼就是時候給倭寇們最狠的一擊了。”
想到剛才聽見的話,李明珠問道:“軍費出問題了?”
“嗯,江南地方財政情況其實並不樂觀,如果能再有三四年...不,一兩年,情況都會好上很多,可惜啊,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以前打仗都有人處理財政後勤,結果現在卻變成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顧懷長長歎了口氣:“徐縉想去當那個惡人,但隻要我在江南,這件事就一定會算在我頭上,還不如親自出麵,起碼場麵不會鬨得太難看,反正身上的罵名已經夠多了,也不差這麼點...當初在西蜀屠滅都掌蠻的時候就已經有很多人在叫我屠夫了,多個橫征暴斂的名頭也沒什麼。”
李明珠心疼地反握著他的手,思索片刻後,突然說道:“其實李家可以捐出一部分財物...”
“杯水車薪,”顧懷搖頭,“調兵的軍費何其龐大?更何況那是你辛苦掙來的,不要因為我的關係而混淆國事和家事。”
“可你是我的相公,不是麼?”李明珠笑了笑,“如果李家願意帶頭捐贈,我再聯絡錢塘的富商、士紳,共同募捐,想必還是能籌措一部分的,至少也能解一下燃眉之急,而且主動捐贈,總比相公背上惡名要好。”
顧懷摸了摸她的頭發,將她擁入懷中,可腦中靈光乍現,突然一陣輕鬆,不由笑道:
“嗯,可以開一個募捐會,但軍費的來源,我已經有辦法了。”
李明珠在他的懷裡抬起頭:“什麼辦法?”
“反正早晚都要給他們,不如現在先把私掠權拿來拍賣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