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浩抹了抹臉,走進了勾欄的大門。
在跨過門檻的一瞬間,他的臉上浮現出那種熟悉的既不諂媚也不卑微的生意人微笑,朝著幾個熟客拱了拱手,有管事小跑過來小聲地說著今天勾欄裡發生的事情,焦浩一邊聽著一邊微微點頭,腳步未停地走向後台。
其實勾欄的分號現在開到了天南海北,他已經用不著親自來勾欄裡呆著了,隻是這間勾欄畢竟是他親眼看著從當初那個破落的棚子一點一點變成今天這模樣,所以難免會習慣性地去後台那個小屋子裡,對著各個分號遇到的問題皺眉思索。
台上已經開始了表演,是溫茹姑娘新的曲目,雖然還是男女情愛,但因為寫得太過精彩,所以觀眾們也還是會買賬,台子下方不再是以前那樣層層疊疊展開的椅子,而是像浪潮一樣從前到後從低到高地鋪開,高處還有包廂,舞台的燈光恰好隻能照到台前幾步,讓觀眾們在暗處愜意地看著台上的舞袖起落。
再也不是以前那種上不得台麵的模樣,更像是東家在信裡提到過的...劇場?
小廝們端著托盤穿梭,台上的精彩總能引起一片掌聲和歡呼,焦浩靜靜地站著看了片刻,莫名想起了兩年前勾欄的模樣。
一塊長了草的荒地,用破布縫起來的帳篷,椅子上零落坐著幾個閒漢,每到月底就發不出月錢...
再看看如今,每一天京城裡的三家分號幾乎都能客滿,勾欄旁小店裡的珍奇商品成了京城權貴們追捧的潮流,棋牌室裡娛樂的人們談天說地,竹牌碰撞的清脆響聲無比悅耳。
而他,也從一個準備賣掉勾欄的落魄班主,變成了能和達官顯貴坐著聊閒天的人物。
一切都隻因為當初有個年輕人走進了這間勾欄。
焦浩掀起後台的幕布,還沒等他走進自己往常辦事的那間小屋子,就有人湊上來在耳邊輕語了幾句,焦浩的神色迅速變幻,然後快步走向了角落裡的一個包廂。
在門外,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收起那時時刻刻掛在臉上的客套笑容,輕輕敲門。
“進來。”
焦浩用顫抖的手打開門閃了進去,借著一閃而過的黯淡光線,他看清了坐在桌邊正欣賞著舞台的年輕人。
儒衫換做道服,但臉龐依然年輕和俊朗。
“東家,”焦浩在一旁站定,“讓東家久等了。”
“不必這麼拘謹,”顧懷擺了擺手,“隻是突然想到了,就過來看看。”
“是。”
“這一年來你做得很不錯,”顧懷說,“證明我當初的眼光還是挺準的,沒有中飽私囊,也沒有借勢做些欺人的事,勾欄能有今天的氣象,你功不可沒。”
焦浩並不意外顧懷能知道這些,因為他清楚顧懷除了勾欄東家外的另一個身份,那些錦衣衛的諜子既然能連朝堂上的官員都查得一清二楚,他一個勾欄的管事,自然不可能在錦衣衛的眼皮子底下做些什麼破事。
“東家客氣,都是我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