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時灘塗上已經死去了不知道多少人,圍過來的遼人越來越多,被刀光席卷而入的親衛竭力廝殺著,硬生生在灘塗上開出一條帶血的道路來,幸運的是此處頗窄,能湧過來的遼人比較有限,再加上天色越來越昏暗,一片混亂中,總算是讓先登的魏軍勉強站穩了腳步。
站在土山上的蕭山眼神一凝,死死看著那慘烈的戰局,接連傳下幾道軍令,調動最為精銳的兵力堵到土山之前,他不知道魏人或者說那位大魏藩王想做什麼,但不妨礙他調兵遣將把他們這看起來像是最後一搏的突擊給堵死,帥旗之下的他並沒有被這突然黑虎掏心一般的襲擊給弄得驚慌失措,反而油然生出一股明悟。
魏軍著急了!
他們看自己的中軍久久不動,看兩翼戰場雖然有所建功卻無法撼動遼軍根本,知道再這麼拖下去必然是遼軍反渡河的結局,所以才不顧一切地將中軍都壓了上來,頗有些黔驢技窮的味道。
隻要能擋住這一波,大勢定矣!
站在他這個位置,借著夕陽的餘暉,能清楚看到那支悍勇無比身著黑甲的精銳親衛如同一支箭矢,在河岸上拚命地朝土山突進,為身後的魏軍開辟道路,一開始確實宛若熱刀入油般乾脆利落,但隨著衝得越深,受到的阻力也就越大,如同黑雲一般湧過去的遼軍正在逐漸將他們淹沒;再看向更遠的地方,能察覺到一支打著“陳”字旗號的魏軍正在瘋狂地向這邊靠攏,護住了戰場的側翼,但也無力改變戰局。
“這樣下去不行。”
深陷戰陣的王五看著那彷佛近在咫尺又遠在天邊的土山,看著那蔚然不動的遼軍帥旗,殺紅了眼的他說道:“根本衝不過去。”
“兵力還沒有全部過河,還能再試試,”魏老三說,“等到中軍全部過河,也該入夜了,到時候遼人一定會亂起來,那就是機會!”
“你說咱哥兩要是把那遼人主帥陣斬了,該有多威風?”
魏老三反手一刀將衝上來的遼人劈倒,搖頭道:“就算能衝到那兒,也已經乏力了,五哥咱們就是打頭陣的,估計負責斬將的另有其人,雖然我不知道王爺想做什麼,但王爺從來不打無把握的...”
他話沒說完,就哽在了喉嚨裡,王五疑惑至極,忍不住回頭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然後也被夕陽下河對岸的一幕弄得心神激蕩。
原來隨著渡船接連運兵,中軍已經有過半強行渡河,而隨著渡船再一次回到南岸去接運兵力,下一波登船的...赫然是那匹白馬和那支王旗!
代表著大魏藩王身份的旗幟在渡船上迎風招展,儀仗下方的白馬上端坐著一道身影。
非隻是王五魏老三一時怔住,便是得到消息的陳平、李正然,甚至已經被遼人包圍的武安才,或是兩岸的所有魏人、遼人此時都明白過來。
魏軍主帥,大魏藩王,北境之主,居然在萬人混戰的局勢下,沒有在河對岸看著他們廝殺,而是親自渡河而來,隨他們一同死戰!
戰鼓生越來越大,好像緊扣著所有正在北岸死戰的魏人的心臟,告訴他們。
要麼攻下那座土山,要麼一起死在北岸!
王五魏老三恍然回過神來,對視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們身邊那些衝得越來越乏力、傷亡越來越慘重的親衛們也如出一轍地再次拔刀而起,不管不顧,直直地朝著對麵那些同樣目瞪口呆的遼人,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