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司徒鄢準備做出那個能讓他在遼國史書上留下肮臟一筆的決定時,察覺到不對的幾位將領果斷地奪取了守城的最高權力,他們的心就要比司徒鄢狠得多了,而在意識到城內定然不會開門之後,坐鎮中軍的李易傳下了軍令,一批批熱氣球從軍營後方起飛,開始借著正確的風向飛向城池上空,先是扔下天雷,讓城內人心惶惶;然後是無數用遼語寫就的傳單,上麵隻有簡簡單單的幾句話。
“固守必死,開城可活!”
一些之前被俘虜的遼人將領的勸降信也在此時送進了城,上麵不僅指出了活路,還有大魏對於投降將領前程的某些承諾,有將領看都不看直接撕毀,也有獎勵拿到觀看後沉默無言並未聲張,但整座城池卻因為這些簡簡單單的攻心計策而顯得搖搖欲墜。
與此同時,壘成的土山上,火炮也開始了咆哮,土山這種攻城法子雖然有些費時費力,可在實際應用上卻效果顯著,尤其是配合土山上居高臨下能越過城牆壓製打擊城內的火炮,外城幾乎再無安全之地,再加上開炮間隙魏軍集合遼人難民於夜間在城外唱起遼人古歌,那些代表著家鄉的韻律讓許多靠在城牆上呆坐的士卒們淚流滿麵。
這下子不僅是普通士卒對這場戰事再無信心,連一些將領也開始了動搖。
“他想開城門!”
城池裡爆發了喊殺聲,夜裡的動亂驟然多了起來,雖然城門還在緊閉,但任誰都清楚,城內的人心,已經散了。
已經有人試圖從魏軍圍三缺一放開道路的北城門處逃跑,然後消失在夜色裡,魏軍沒有去追,於是城內越發混亂;有遼人將領被魏人的手段搞得怒氣勃發,從城上射下箭來試圖與魏軍將領約戰於全軍之前,然而城外卻理都不理;還有人試圖夜間從城上懸索叛變,然後被好吃好喝招待後在白天拉到城下向城內喊話。
攻心,真就是攻心。
根據那些逃出來的人的描述,圍城雖然才短短十天不到,城內確實已經不成樣子了這固然是因為兵敗之後士氣極低的原因,但也離不開魏軍用了各種法子消磨守軍意誌的關係,尤其是城內官職最高的節度使司徒鄢,在那些遼人難民紛紛死於城外之後就整日酗酒不理軍事,城中軍政如今都是那些將領們掌控,他們對於士卒多半靠威嚇鞭打,動輒軍法連坐,行事頗不公正,這樣一來更失了人心。
“時機差不多了。”
李易在第二場軍議上做出了這樣的判斷,而見識到李易不用一兵一卒便讓城內亂成這番模樣的將領們也徹底服了氣,對於接下來的戰事安排一口應允,於是在第十天的夜裡,當炮火漸熄,城內的遼軍士卒以為城外又會響起遼歌時,正式的攻城開始了。
帶兵先登的仍然是自告奮勇的武安才。
根據這幾天探到的消息,遼軍防守最為薄弱的是北麵城牆,因為魏軍圍三缺一獨獨放開了北麵,隻是看起來城內的將領多半還是清楚如果棄城而逃,要不了多遠就會被魏軍的騎兵追上,所以這些天除了打開小門出逃的小股部隊之外,北麵的城門並沒有打開過。
但這也給先登營創造了很好的機會,起碼武安才帶兵摸向城門時,城牆上方並沒有響起警戒的號角聲,可當武安才準備當機立斷架設雲梯時,城內的喊殺聲就響了起來,這倒是讓他有些遺憾若是能再晚一些驚動城內,開辟先登陣地的代價就要低得多了。
當下他一馬當先開始順著雲梯爬上城牆,隻是他才爬到一半,北麵的城門就轟然洞開,一支遼軍風風火火地殺出來,武安才原本還以為是遼人將領想要放手一搏,出城斷他的後援,可定睛一看才發現壓根不是這麼回事,因為那支遼軍壓根沒管城牆下的先登營,而是朝著北麵頭也不回地跑了。
等到武安才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時,已經是他上了城牆之後,隻見城內處處火光,原來是魏軍的一係列動作太過有效,所以城內的遼軍發生了內亂,一部分將領覺得析津必然守不住,所以想要帶兵突圍,而另一部分則是仍要死守,兩邊誰也不服誰,乾脆就起了大規模的火並。
而偏偏魏軍又挑了這個時候進攻,所以當城上城下的兩軍對上了視線後,原本就壓不住人心的城池徹底亂作一團,魏軍幾乎沒付出什麼代價,就輕而易舉地奪取了西城門與北城門,大舉入城開始與遼軍巷戰,廝殺持續了整整一夜,等到了第二天清晨,魏軍已經占據了整個外城與大部分內城區域,隻剩下少許殘兵敗將還在負隅頑抗。
這仗打得真是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原本以為會是一場攻堅惡戰,要用人命鋪就才能打下這座大城,但實際上隻是進行了十天的圍城,一夜的廝殺,析津城便已經易手。
認真說起來,還是因為真正決定性的大戰在白溝河畔就已經結束了,再加上魏軍隻圍不攻的各種攻心之舉,以及投降不殺的一條活路,導致城內守軍徹底喪失了抵抗的意誌,這才讓此戰有些虎頭蛇尾,索然無味。
但往細裡去想,如果不是李易沒有在守軍尤有死戰之意時貿然攻城,析津城絕不會如此容易就被攻下,其過程必然要慘烈得多,這大概也是“善戰者無赫赫之功”的表現了。
大魏的旗幟就此插在了析津的城頭,這座鎮壓幽燕的城池,終於再一次回到了漢人的手中。
而入城的李易也聽到了匆匆趕來的軍吏彙報的消息。
“那位遼國南京道節度使司徒鄢,想要見一見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