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蟲鳴悠悠,舍內寂靜無聲。
雲昭話音落地後,仿佛過去許久,江聿風才道:“不必勞煩殿下。”
雲昭輕輕眯眼,隨後坐到他身前,與他平視。
“阿辭,你背上的傷,自己不好處理吧?”
“明日你還需去書院,你也不想……被誰看出異常來吧?”
她放柔了聲音,傾身向前,搭住了江聿風的手,眉頭微顰,仿佛憂心不已:
“阿辭,就讓我幫幫你吧。你傷得這樣厲害,我好心疼。”
江聿風垂目,想她又在編鬼話。
偏偏這些鬼話……他又無法忽視。
江聿風麵色如常,心中卻仿佛有星火落地,驟然燒起。
“……阿辭,你就答應我吧,就當是……讓我彌補當年,如何?”
她的聲音擦過耳畔,仿佛輕紗拂過,他幾乎聽不清她在說什麼。
他撩眼,見雲昭坐於身前,藕色的裙擺逶迤散開,仿若綻放芙蕖;而她長發披肩,一根白玉簪點綴,襯得她素淨麵容亦瑩白如玉,似自芙蕖中誕生的仙子。
而這芙蕖仙子正握住他的手,微涼柔軟的觸感,更似夏夜池水於膚上撫過。
江聿風恍神,想起從前……
金陵的夏夜,暑氣漸散,月如銀盤當空,蟬鳴陣陣間,他帶著阿嫵蕩於荷塘。
他是為了完成師父的囑托前來采摘蓮子,而阿嫵道自己怕黑,不敢一人在小屋中,央求他帶上自己。
那時江聿風隻覺得這少女身世可憐,大約受了不少苦,並且追兵之事未平,他還是心軟將人帶上小舟。
他在前頭采蓮子,阿嫵便在後頭玩水,偶爾小舟停駐時,她會探出身子,去采荷花。
江聿風動作很快,他一麵剝著蓮子,一麵分神留意著阿嫵。確認她安然無恙抱著荷花回來後,他又專心回到自己手頭的事情上。
其實他很快就能回去了,可見阿嫵如此樂此不疲,江聿風鬼使神差地,將小舟慢悠悠蕩入池心。
四周繁茂的荷花蓮葉遮擋了那一葉小舟,仿佛與世隔絕般,連岸邊喧鬨的蟬鳴都要聽不見了。
草木清香,夜風微微,天地間仿佛隻有他與阿嫵。
江聿風竟感到幾分從未有過的寧靜。
他放下蓮子,將指尖浸入池水中。
涼而軟的水將他包裹,仿佛溫柔呢喃。
“……阿辭。”
身前人的呼喚將他思緒扯回當下。
江聿風看著雲昭麵龐,記憶中的少女容顏與眼前人重疊。他目光閃動,隨後極緩、極輕地,點了一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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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他身前的一些傷口已經自行處理過,雲昭還是又上了一遍藥。
她指上輕柔,被她碰過的地方,仿佛有羽毛輕輕掃過一般。江聿風僵硬著身子,感覺到沉香一絲絲、一縷縷地交織在一起,逐漸細密成網,將二人攏在其間。
江聿風挺直了腰背,心跳卻漸漸加快。
想到前幾回都被雲昭嘲笑過此事,他垂眼看去,試圖通過觀察雲昭是否認真來轉移注意。
雲昭低著眼,半垂的黑睫在她眼尾投下一小片陰影,顯得柔順而嫵媚。
……倒是這樣,還能瞧出些阿嫵的模樣。
但雲昭此時的心思顯然不是阿嫵那般單純。
那傷藥抹著抹著,便偏了方向。她柔軟指腹輕輕地,搭在他並無傷口的腰腹間,輕輕撩過……
那片肌膚肉眼可見地一縮,江聿風原本蒼白的臉都染上了粉色,他似是咬牙切齒:“……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