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清瑩怔然,直到她的侍女在後頭輕輕扯她衣袖,她才回過神,有些手忙腳亂地福身還禮。
崔湛又何嘗看不出小妹的心思,他上前半步將江聿風擋在身後:“你怎麼來了?”
崔清瑩這才挪回目光,少女眼眸清亮,令人見之歡喜:“三哥還未回府,父親有些擔心,我就來尋三哥了呀。”
她說著上前,十分自然地挽過崔湛的手臂:“好了三哥,隨我回去吧。”
崔湛不免僵硬,他回過頭:“江兄,那我先……”
江聿風輕笑:“清和快些回去吧,是我耽擱誤了時辰,崔娘子莫怪。”
崔清瑩聽著他與自己說話,聲音溫和清冽,不由麵上微燙。她垂目,聲音不自覺放柔:“哪裡哪裡……我並無此意。”
“是三哥自己不注意罷了,江公子不必自責。”
崔湛沉默:……我?
但他也不會與崔清瑩計較,便如此沉默著,被崔清瑩拉上了馬車。
車簾未曾放下,探出崔清瑩半張臉來。
少女笑容明媚,脆生生道:“江公子,今日多謝你照顧我三哥,來日再會!”
她說完,馬車應聲而動。車聲轔轔,逐漸行遠。
崔湛想問的問題,最終還是沒能出口。
江聿風耷下眼皮,眸中笑意漸褪。
活潑的崔四娘子,讓他想起阿嫵。
與阿嫵相逢時,她也不過如此年歲,連性格也有幾分相似。
然時過境遷,少女阿嫵,如今……
思及今夜雲昭的異狀,江聿風心頭疑惑更大。
在他與她分開的那幾年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江聿風一頓,想自己最近總是想起阿嫵,有些太頻繁了。
她到底如何……眼下又與自己何乾?
可心底有兩個聲音開始爭執。
一個說,阿嫵的事情早就過去,那不過是一段充斥著欺騙的往事,何必為之流連;另一個又說,可你真的不想知道背後緣由,又真的甘心,就這樣放她離開嗎?
那兩個聲音各執一詞,吵得難舍難分,被江聿風強行壓下。
他目中幾多惘然,而身形清落,顯出蕭瑟之感。
嘀嗒。
一點涼意落在頰上,江聿風抬手,在臉側觸到一點潮意。
他仰起頭時,正有雨絲飄下,不過幾息,便連織成片,變成了綿綿大雨。
卻有一把傘在此時舉過頭頂,替他擋住了這突如其來的夜雨。
是鬆山。
鬆山舉著傘,擔憂著:“郎君,現在這雨太大了,騎馬回去不方便。我方才與慶樓的人說了一下,他們會給郎君準備一輛馬車,郎君進去等吧?”
江聿風沉默片刻,便由鬆山陪著回到了慶樓內。
--
公主府內忙成一團。
雲昭強撐著精神服下湯藥,便昏睡過去。
她陷入黑沉夢境中。
夢裡,她回到了變故發生後的某夜。
華麗宮室內不見一位侍從,闃寂冷清。輕飄帷帳後,雲昭躺在榻上,麵色因未曾痊愈而稍顯蒼白。她垂著眼,麵無表情地聽太醫院判與皇帝在外頭說話。
他們以為雲昭仍然睡著,便沒有刻意壓低聲音。
“陛下,公主的病……臣等已儘力了。”
“如今公主能蘇醒,能維持如此現狀,已是難得。”
她聽見自己的父親沉默許久,啞聲:“……真的沒有辦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