葳蕤軒。
院落側邊的書房內。
雖是深夜,但長柏的書房內依舊燈火通明。
對待長柏,王若弗向來是捧在手心,放在心尖兒上的,怎麼喜愛都不為過,所以但凡手裡有什麼好的,都要給長柏供上。
知道長柏夜裡要用功讀書,擔心他傷了眼睛,所以王若弗吩咐下人在書房內多點燈盞,把屋內照得通亮如白天似的,燈盞也是絲毫不吝錢財,全都是少有煙氣的好貨。
“砰砰!”
長柏在屋內練字平心,這時屋外傳來敲門聲,以及劉媽媽的聲音:
“哥兒,六姑娘來找你,我把姑娘帶過來了。”
長柏緩緩將手中筆放下,朗聲道:
“進來吧!”
屋外。
劉媽媽聞言微微推開門扉,旋即明蘭朝劉媽媽福了一禮,踏步而入。
明蘭這還是第一次來葳蕤軒的書房。
抬眉之間,隻見書房雖不大,但卻處處是自家二哥哥的痕跡,筆墨課業隨處可見,繁多而不雜亂,自有一番章法。
還有父親親自在牆上題的字“明德惟馨篤行致遠”。
“明兒來了。”長柏心中雖然有千言萬語想要說,但還是朝明蘭和煦地笑了笑。
“二哥哥。”
明蘭小臉點了點頭,隨後徑直問道:
“不知二哥哥找我有何事?”
明蘭心裡有鬼,所以麵對長柏突然找上門來,心裡很是焦急,急著問出倒帶是何事心裡才放心。
聞聽此言。
長柏眸光定了定,隨後將心裡預先想好的措辭說了出來。
“小六,你這幾個月下學後和小公爺碰到好幾次了?”長柏儘量委婉道。
“啊?”
明蘭心中凜然一驚,忙問道:
“二哥哥,你這是聽誰說的?”
見明蘭沒有反駁,反而是急忙詢問自己是從哪知道的,長柏這下頓時明白這事沒有絲毫誤判。
明蘭和齊衡之間真有事!
“我怎麼知道的?”
長柏也不藏著掖著,繼續說道:
“你們倆在家裡私底下頻繁碰麵,雖然小心防範,但天底下哪有不會透風的牆,次數多了,這事總會落到人家眼裡,索性還好是仲懷看到的,他與我關係甚篤,所以不會對外亂說,隻說與我聽而已。”
聽是顧廷燁看到了,還沒對外亂說,明蘭心裡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雖然自己隻和齊衡說話,沒做其他的事,但挨不住彆人的捕風捉影呀。
她往年小時候和祖母一起去鄉下避暑,可是看過那些因為“私相授受”被關在籠子裡沉塘的女子,如今在汴京,在天子腳下,雖不至於落得個沉塘的結果,但今後的結果怕也是好不到哪裡去,除非齊衡立馬把自己娶了。
但有平寧郡主在前,這事有可能嗎?
被一時朦朧情愫上頭的明蘭,這下才後知後覺的後怕起來。
見明蘭臉色很不好看,長柏等她緩了片刻,這才繼續說道:
“你以為你和小公爺之間無人察覺,但依齊衡那平日裡的作態和行徑,其實早就落到了二哥哥我、你顧二叔和姐夫眼裡。
本以為小六你置之不理,等熬過這段科考的日子,這樁事也就能過去了,但是你們現在太過過火,二哥哥我才打算站出來當這個惡人。”
“啊?”
明蘭滿臉不可思議道:
“二哥哥你們都知道了?”
明蘭覺得自己和齊衡之間就算有些情愫,但也是暗藏於心,怎麼就全都被人知道了呢?
一想到這,明蘭更是難為情起來。
“如何看不出來?”
長柏當即沒好氣道:
“你倒是沒什麼表示,但架不住齊衡他每日都將眼珠子盯在你身上啊,還時不時地給你送東西,這日子久了,我們自然能看出來。”
“你原本的筆用得好好的,突然換了新的,想必也是齊衡送的吧?”
明蘭不由得低下螓首,不好意思道:
“二哥哥,你這是怎麼看出來的?”
“我怎麼知道的?”
長柏恨鐵不成鋼道:
“你的筆都是祖母給的,素來都是相同的樣式,如今突然換了,而恰巧這時齊衡也換了和你一模一樣的筆,這般齊頭並進,真當彆人是瞎子不成?”
長柏這番話頓時讓明蘭把頭彎的更低了。
原先齊衡給的紫毫筆明蘭不敢用,後麵齊衡又給了便宜些的,明蘭這才敢稍稍拿出來。
而至於齊衡換了筆,明蘭也是知道的。
剛開始她也覺得有些不妥,但想想毛筆的樣式不多,大多外觀模樣都是相近的,彆人不仔細注意的話,可是不容易發現。
於是懷著僥幸之心下,又見彆人沒有發覺,這才放下心來光明正大的使用“情侶款”毛筆。
原以為是瞞天過海。
現在才知道卻是老早便被人發現,隻不過是顧忌臉麵不好說罷了。
一想到這,明蘭就覺得臉上臊得慌。
恨不得在地上挖個洞鑽進去才好。
見明蘭這副表現,長柏心中稍緩,緩緩問道:
“小六你覺著呢?若是你們倆再這般下去,怕是怎麼都瞞不住了。”
“二哥哥,我沒有越矩的。”
明蘭連忙解釋道:
“我和小公爺隻是說說話罷了,小公爺也是守禮的。”
“守禮?若他真是守禮的人,便不會像現在這般‘轟轟烈烈’地拉著你一起私底下見麵了!”
長柏臉色不虞道:
“他若真是個知禮的,就應該現在什麼都不做,等科考完,想辦法迎娶你才是正途!”
聽到平寧郡主的名字,明蘭臉色暗淡下來。
平寧郡主先前明蘭也是見過的,大致知道這位郡主娘娘是什麼性子,最是注重門第。
而她自己一個小門小戶家的庶女,如何也都是入不了平寧郡主的眼的。
除非去做齊衡的妾室……
但這卻是根本不可能的。
家裡的事明蘭從小就耳聞目睹,自然知道妾室向來是沒有好下場的。
好的也隻能如自家林小娘這般,還得期盼遇上自家大娘子這個“天生的好心腸”。
差些的也近在眼前。
大娘子的姐姐康家姨母,那可是血淋淋的例子。
而且還有自己小娘衛恕意和祖母在上,如何都不可能自己去當彆人家的妾室的。
除非平寧郡主去請官家的聖旨強壓下來,這才有幾分機會。
但若真是到了那般地步。
自己和齊衡也是沒有半分情意可言了。
現在的日子過的太好,太舒適,說上一句上下皆宜都不過分,所以這個血淋淋的事本被明蘭下意識地忽略過了,但是現在長柏一提及,明蘭立馬重新清醒了過來。
“小六,我問你一句,須得老實告訴二哥。”長柏沉聲問道。
“嗯!”
“你是真喜歡小公爺,到了非嫁不可嗎?”
長柏知道明蘭的脾性,清楚地知道她不是因為齊衡的門第,和身份才喜歡上他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
麵對齊衡這位世家門閥出身,翩翩君子、豐神俊朗的貴公子,麵對其穿破層層階級的洶湧情意,世間又有幾個女子能夠抵擋呢?
俗話說好女怕纏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