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爺,劉文弘還是不肯。”
杜氏府邸,燈火通明,三進院落中皆掛著燈籠、貼著喜字。
幾名麵黃肌瘦的丫鬟踩高在樹上掛著彩帶。
廳內,杜非聽著一名管事稟告,輕輕一笑,
“無妨,文弘性子火辣,是要好生磨一磨,等我手上事了,便親自調教他。”
“這段時間,好酒好菜伺候著,不要把他餓瘦了。瘦了,就不好看了。”
看著廳外忙碌的下人,杜非目露滿意之色,後仰躺在羅椅之上,心生一種掌握蒼生生殺大權的暢快。
本來按理說,杜非隻是提轄官,一無資格,二無足夠俸祿聘請這些多的奴仆。
可是……城裡流民實在太多了啊!
隨便幾文錢,幾碗薄粥,便能挑選好幾個過得去的奴仆,說不定還有什麼大家閨秀,文人秀才之流。
再加上他榜上了高枝,有左家撐腰,便以‘救濟難民,以緩知府壓力’的理由,買了不少人進府。
管家點頭,突然記起了什麼,道,
“有下人回稟,在屋外看到了那劉炬老兒,提著根扁擔,似乎想來個魚死網破……”
杜非聞言,笑得前赴後繼,猶如聽到世間最難以置信的笑話,
“他莫還想上一出匹夫一怒,血濺五步的戲碼?”
杜非失笑搖頭,道,
“莫要管他,等上契之日,我還得把他請到屋裡,讓他眼睜睜看著劉文弘入我的床帳!”
管家恭敬退去。
杜非緩緩起身,麵帶倦意,並未招呼糟糠之妻,而是獨自朝臥房而去。
軍事將臨,不出一月便是奔赴岷山。
杜非也準備養精蓄銳,攢攢子孫袋,免得上了戰場拔不動刀,雙股顫顫。
想到這,杜非腦海中便浮現出魯達的身影。
“匹夫之勇,可知謀略的重要性?到時候借刀殺人,定要你知道爺爺我的厲害!”
杜非目露冷色。
左閻為新晉軍後統製使,管製三千鄉兵,調配提轄。
到時候真與響馬交起手來,隨便扯個名頭,便能將魯達置於險境,而且軍令加身,就算讓魯達當場引頸受戮,魯達也不能拒絕!
這就是狐假虎威,權勢的滋味啊……
吹燈熄火,脫衣解帶。
杜非很快就深睡過去,發出如扯風箱般的鼾聲。
不知過了多久。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地底傳出。
繼而一個豆子大,官差模樣的泥人鑽出地麵,倏然便融入床腳,上了床榻,稍稍分辨眼前之人的身份後,便從杜非耳朵裡鑽了進去。
鼾聲戛然而止,杜非嘀咕兩句,翻過身去。
二隻三隻四隻……
瘸腳泥人跑得最慢,落在最後麵,隻得從杜非鼻子裡鑽了進去。
數息之後,杜非悶哼一聲,猛地瞪大了眼睛,無數血絲瞬間布滿瞳孔。
他的軀體繃得筆直。
然後下一刻驟然放鬆,陷入死寂之中。
“此間事了,回去稟告魯公!”
一個個官差泥人或捧或端著心、肝、脾、肺、腎,從杜非身體裡跳了出來。
鑽入地中,就此不見。
而在臥室床榻對麵,衣櫃門微閉,縫隙後。
一個麵色蒼白的俊朗少年,手持木質匕首,雙目驚恐。
“魯,魯公?”
……
“你這廝隻有一腳,卻是第一個跑回來的?”
悅來客棧,天字一號房間。
瘸腳泥人手裡舉著一塊暗紅色,形如杏子的內臟,邀功似的在原地蹦蹦跳跳。
此乃‘脾’,五臟之中質量最輕的一塊。
魯達哭笑不得,不過心中也算是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