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鳥大漢不算壞!不像旁人,自作多情就要埋葬我等……嗯,你們好像想去泥漿的對麵,兄弟們,給這漢子瞧瞧白骨精的厲害!”
這八具白骨精驟然從泥漿裡坐起,口中念念有詞,體表突然散發幽光,其上森白更甚。
忽而縷縷陰風呼來,竟架起這一具具白骨,彼此纏繞交接,捆鎖如封,然後化作一座白骨橋梁,鋪在泥漿上。
離泥漿,恰好八寸!
片刻後,一行人膽戰心驚的拉著馬車,渡過白骨橋。
一過這十八盤,宛若由風雨漂泊的末世,進入鳥語花香的世外桃源。
風,消了。
雨,停了。
官道寬闊,遠方隱約可見一片高大雄渾的常綠山廓。
寥寥雲霧升騰,也不知是夏日的水氣,還是哪家的炊煙。
一線之隔,便是兩個世界。
魯達回頭,便見一目八先生正站在風雨中,朝自己揮手告彆。
那八具白骨又恢複了暴屍曠野的模樣,順著泥漿衝入不知名的地方,頭也不回,嬉笑怒罵,好不暢快。
腦海中,那天書奇談散發微光。
【白蛇奉身報恩圖】的青山白蛇下,那些豆大的累土泥人旁邊,漸漸又勾勒出八隻鬼影,躲在樹蔭下,抱團輕嗅。
而在鬼影旁邊,好大一片留白空地裡,八具白骨東倒西歪的擺睡著。
分明有些詭異,但又透露幾分和諧。
一行墨字浮現。
【孤驛瘴煙重,梁上鬼影宿】
【未若收枯骨,曠野掩風流】
【全一目八先生之因果】
【得蠶頭法術:呼風】
【君子使風,常以立春歸於八荒,立秋遊乎風穴。是風至,草木皆生,去則搖落,謂之離合風】
其實按理說,那一目八先生等鬼,依舊盤踞驛站房梁的山水圖之中,日後恐怕還會采補路過之人的生氣。
魯達要麼冷酷無情,直接將其抹殺。
要麼寫張黃紙,蓋上官印,焚燒傳信給當地土地或者陰差,讓祂們前來將其捉拿歸案。
但那一目八先生頗知進退,懂禮儀,並不過度采補生人,生人隻需休息半月便可恢複。
魯達也就不欲多管。
他又不是判官或者鐘馗,負責稽查世間一切詭異之事。
遇到不平的路,隨手鏟平即可。
也不會費一番心血,當個急公好義的仁義之輩。
一切隨心便是。
此刻,
得八鬼呼風相助,車馬輕便,一日數十裡。
又得八骨鋪橋搭路,渡過泥漿,掙脫風雨之束縛。
最終還得蠶頭法術,可呼離合風。
魯達滿心歡喜,大笑幾聲。
一件因果,三重收獲。
此間曠野,果然甚樂!
……
已是七月底,正午的陽光毒辣無比,照得人睜不開眼睛。
山中野獸都在窩裡乘涼躲藏,而在鋪滿碎石的官道上,卻有一行車馬緩緩而來,留下一長串清晰的車轍印。
遠方已有村莊人煙,那鏢頭抹了抹額頭汗水,這才轉過身,略帶恭敬的朝一輛馬車拱手道,
“這兩日多謝魯大人照料,也不知大人在城中住址?我等送完鏢,必定攜重禮,登門拜訪!”
“哦,就在內城灑金街,毗鄰大靖河,從東往西數第七間,一進院落便是,你若要來,需早些,辰時兩刻為宜。”
聽到魯達那一貫爽朗的笑聲,鏢頭兀的沉默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