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這話說出口,並不是他糊塗了,要讓皇帝難堪。
而是要借此,逼出嚴紹庭是拿著嚴家的錢,來補宮裡的虧空。
那嚴家為何能有這麼多錢?
肯定就是貪墨來的。
既然貪墨,自當受罰。
嘉靖目光一凝,淡淡的看了眼高拱,卻未曾說話,而是目光移動,看向嚴紹庭。
大明朝兩京一十三省及各部司衙門的賬,宮裡曆來都有。
這三百萬是如何來的。
他恐怕是天底下最清楚的。
當日東廠將這樁事報上來,嘉靖便知道,這三百萬兩大抵已經是嚴家能拿的出的全部家當了。
至於那些古玩字畫,憑著這些年嚴家的情分,拿了也就拿了。
不過分,一切都好商量。
嚴世蕃卻是不等嚴紹庭開口,便怒眼看向高拱:“高肅卿!前麵你們還在揪著朝廷這虧空那虧空說事,句句將我等罵成了奸臣。
如今我兒為陛下當差,與海外經商,得了三百萬兩送到宮中,你們拿不出銀子,我兒替陛下送來了銀子,便喋喋不休,你們這是又嫉恨上了嗎!
我看你們當真便是忠奸不分的小人!”
嚴紹庭側目,斜覦了一眼獨眼龍。
這廝年前在家裡可不是這樣的啊,現在倒是一口一個我兒了。
而被問住的高拱,亦是隻能怒瞪著雙眼,心中便是有萬般怒火,也說不出來話。
他們沒法子為朝廷和宮裡弄銀子,是曆來已久的事情,而這也正是他們一直無法弄倒嚴家的原因。
嘉靖這時終於看向嚴世蕃:“嚴世蕃,你真該和你兒子多學學了!這裡吵吵也就罷了,能解決事情便是好。我大明朝沒有奸臣,都是忠臣!”
嚴世蕃愣了一下,卻沒敢言語,隻能是拱手低下頭。
嚴紹庭麵無表情,隻是對嘉靖這句話,倒是覺得應該加一個前綴。
凡是能為嘉靖搞錢的,都是大明朝的忠臣。
他轉頭看向高拱:“高閣老對這三百萬兩不知,亦是有原因的。
這筆買賣,本就是陛下交托給下官操辦,是宮裡的買賣,走的也都是海外的往來。
隻是臣下如今方才明白,昔年三寶太監下西洋,究竟能獲利多少。”
伱高肅卿就是才牛脾氣,能和皇帝有脾氣?
末了,嚴紹庭還將鄭和下西洋的舊事重提,暗暗點出海外能帶來的利益。
高拱瞥了眼嚴紹庭,默默閉上嘴。
這三百萬兩的事情,到這裡其實已經不能再深究了。
即便他說這銀子是嚴家變賣家產弄來的,皇帝也絕不會承認。
對於當今而言,沒有什麼比銀子更重要。
嚴紹庭卻是盯上了高拱。
他看向這位怒色滿麵的內閣大臣,開口道:“還有一樁事,高閣老身為內閣,下官以為該將心思用在朝堂之上。”
這話一出,氣氛便有些怪異了起來。
高拱更是怒視這嚴家出的小奸臣。
“嚴大少,此言何意,本官為官如何,竟然也要嚴大少來教了?”
說罷,高拱便瞥向嚴嵩,繼而朝著皇帝躬身作揖。
這意思倒是明顯。
他高拱是內閣大臣,怎麼做事,也不至於輪到嚴紹庭這小年輕來教。
嚴紹庭卻是笑笑,開口道:“前番高閣老聲稱,家父有九房小妾,此事何曾乾係國事朝政?且不說這,便是高閣老所說的九房小妾,大可去我嚴家找一找還在不在?”
高拱冷色回眸:“難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