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道杭州,巡撫衙門。
在胡宗憲未曾回來前,海瑞便是將鄭泌昌、何茂才等犯官,羈押在了巡撫衙門的牢房裡。
而今日。
城外官道上,已經有差役提前趕回城中來報,胡部堂回來了。
牢房裡。
海瑞坐在一張桌子前,桌上擺放著筆墨紙硯,但紙張卻是空白無墨。
往日裡乃一道封疆大吏的鄭泌昌、何茂才兩人,如今早已被扒了官袍、奪了烏紗帽,手鐐腳鐐鎖上。
入獄已經多日,兩人早已沒了官樣,臉色淒涼,滿是怨恨。
海瑞手提墨筆,看向兩人:“城外的消息,胡部堂今日便會帶著旨意入城,屆時有陛下的旨意、嚴侍讀的令,你二人再招供,也於事無補了。”
何茂才臉色憤憤的冷哼了一聲。
鄭泌昌則是模樣蕭蕭,看向海瑞:“海禦史熟讀本朝大明律,難道覺得我等還有活路?”
海瑞誠實的搖頭:“憑著你們做的事情,唯死罪爾。”
鄭泌昌冷笑道:“既如此,那就讓胡部堂拿著陛下砍頭的旨意來,我等洗頸以待!”
海瑞眉頭皺緊。
即便他清楚鄭、何二人所犯罪行,必死無疑。也知道即將回來的胡宗憲,定然是帶著殺人的旨意。
但依著他的秉性,依舊希望能讓鄭泌昌、何茂才如實招供,簽字畫押,而後才是走向刑場。
鄭泌昌搖搖頭,幽幽道:“海瑞,你今天這樣對我,明天彆人就可能這樣對你,何必如此。
殺人不過頭點地。
這些年朝廷是既要馬兒跑,又不給馬兒草。我等作為,當真隻是我等自相所為?”
臨死之際,鄭泌昌依舊想要將鍋拋出去,拉人一同背下。
海瑞臉色緊繃:“本官隻知曉,爾等在浙江道毀堤淹田,兼並土地,禍國殃民,天理難受!”
叮鈴鈴。
鐐銬作響。
鄭泌昌站起身,瞪大雙眼:“大明朝難道就隻我等是罪人?就隻我等該殺?浙江道的事情,布政使司做了,按察使司做了。他們織造局難道就沒做?你海瑞自譽鐵麵無私,怎麼不去抓他楊金水啊!”
嘭!
當鄭泌昌一通大罵後,何茂才重重的站起身,撲到海瑞麵前,戴著鐐銬的雙手重重砸在桌子上。
護在海瑞身邊,參與旁聽的兩名錦衣衛立馬上前。
何茂才卻是挺起身體,看向牢房外。
“楊金水,我**!”
“伱個沒卵的閹人管著織造局、市舶司,整日抱著個妓女睡大覺,連個屁都生不出來的東西!”
“日你媽的狗閹!你撈足了銀子,跑到京師躲在宮裡,就不回來了。爺們的腦袋挨刀,你個狗日的繼續享著榮華富貴。”
“老子日你個狗東西!”
牢房裡,何茂才破口大罵楊金水,聲音傳出去老遠。
海瑞眉頭皺緊:“堵上他的嘴!”
兩名錦衣衛上前,粗暴的堵住了何茂才的嘴。
何茂才隻能梗著脖子,唔唔的從嗓子裡發出聲音,滿臉漲紅,青筋直冒。
方才聽到老鄭的提醒,他算是豁出去了,哪怕是要死了,也要拖著楊金水那個狗日的一起下水。
也要把這臟水,當著海瑞的麵潑到皇帝身上。
鄭泌昌亦是目光陰森的盯著海瑞,發出幾道充滿嘲諷的笑聲。
就算我們死了,但你海瑞,難道還敢去查皇帝嗎?
你查,便是個死。
不查,你海瑞就是虛有其名。
“陛下有旨意,斬鄭泌昌、何茂才!”
氣氛壓抑陰森的牢房外,傳來了胡宗憲那同樣陰沉的聲音。
海瑞回頭看向外麵。
隻見胡宗憲已經手拿著一道旨意走了進來。
胡宗憲亦是臉色不善,看了眼鄭泌昌、何茂才,揮了揮手便有差役上前,將二人拖往牢房外。
胡宗憲則是對著躬身作揖的海瑞說道:“海禦史這段時日辛苦了,陛下的旨意,斬鄭泌昌、何茂才等犯官,抄沒家資充抵抗倭軍軍餉。”
海瑞抬起頭,站直身子,看向胡宗憲:“胡部堂,先前何茂才言語提到江南製造局、浙江市舶司總管太監楊金水……”
胡宗憲立馬開口打斷海瑞的話,說道:“本官已命人去往那沈一石家中,亦是要奉旨,將他斬了!”
見胡宗憲明顯不願讓自己提到楊金水,以及這人背後的內廷。
海瑞目光轉動,隻能是忍將下來。
將話,藏在了心中。
而同在杭州城的沈宅。
大隊的官兵,已經從街麵上將整座宅子圍住。
宅門後的府前平地上。
沈一石披頭散發,敞開胸懷,隻一件單衣披掛。
他的雙手握著兩隻鼓槌,麵前擺著一隻大鼓。
鼓聲陣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