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出了玉熙宮。
宮門外,已經擺好車橋。
嚴紹庭本要攙扶著老嚴頭上轎,卻被對方伸手攔住。
嚴嵩看向後麵跟過來的高拱,臉上露出笑容。
老嚴頭笑眯眯的說道:“肅卿今日所言皆是持重求穩,如今陛下將京中各部軍需貪腐賬目清查一事,交給紹庭這小子,你是在內閣掌戶部事,比這小子更清楚,還望肅卿能多多幫扶。”
高拱這會兒那叫一個高興啊。
自己今夜在玉熙宮所奏諸事,等明日事情傳出去,自己就是滿朝官員楷模。
是阻攔皇帝插手邊軍的大功臣!
現在,就連老嚴頭都要拜托自己在清查京中各部軍需貪墨一事上,幫扶他家的大孫子。
甭提多有麵兒了。
高拱笑嗬嗬的拱手還禮:“閣老言重了,我等同在內閣,所為的不過是朝局穩定,替陛下牧守天下。如今出了朝中出了軍需貪墨的事情,我等又怎能袖手旁觀?
似此等做著乾係軍國利器差事的,竟然還敢上下其手,貪墨橫行,枉顧前線將士安危,便是枉顧我大明安危。
難道這幫人不怕外頭的敵人,當真打進這北京城裡來?
似這等蠹蟲,必須嚴懲不貸!”
瞧著也不知道是真還是假上頭的高拱。
嚴嵩臉上笑容不改:“如此,便有勞肅卿多多照拂這小子了。”
高拱揮揮手,看向嚴紹庭:“說起來,潤物也是我等看著長大的。能力還是有的,不曾辱沒了閣老多年細心培養。此次清查京中各部軍需貪墨一事,遇到問題,遇到難啃的骨頭,隻管來尋我。”
嚴嵩笑嗬嗬的點著頭。
嚴紹庭則是拱手頷首:“如此,下官便提前謝過高閣老了。”
高拱笑眯眯的擺著手。
一副天大的事情落下,都由他扛著的模樣。
雙方一番短暫交涉,嚴紹庭終於是攙扶著老嚴頭上了轎子,自己則是跟在邊上,往宮外而去。
落在後麵的徐階深深的看了一眼高拱,默默的搖搖頭。
此時,嚴家的轎子已經走出去甚遠。
高拱皺眉看向老徐:“徐閣老可是覺得今日我在聖前所奏有錯?”
徐階眉頭皺緊:“你不覺得今日所奏,太過順利?”
高拱卻是反問道:“難道真的要讓宣府鎮的兵馬入京?還是要讓嚴家清查兩京一十三省的軍需?”
徐階依舊是在搖著頭:“或許是我們都想錯了,也或許隻是我心中想錯了。”
此時已是深夜。
即便已處夏日,卻也讓人覺得微涼。
高拱皺起眉頭:“京營本就駐守京師,左右不過是三千兵馬入宮,算不得什麼事,總不能真讓陛下夜夜難眠?”
徐階卻是看向高拱,目光凝重:“難道你現在就不怕嚴紹庭查戶部的賬了?不怕將伱也牽連其中?”
見徐階如此詢問,高拱立時臉色一沉。
他沉聲道:“徐閣老,本官從未插手軍需一事,自然也就談不上會被牽連其中。至多,不過是失察之過,今日也在陛下麵前自請罪責。
再者說,這些年本官執掌戶部事,戶部空虛,朝廷做事捉襟見肘,本官是看在眼裡急在心中。
朝廷如此艱難,這些人竟然還敢上下貪墨,我這戶部的差事還乾不乾了?”
高拱有些怒氣。
看著徐階的眼神,多了幾分怒色。
你老徐就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
等過些日子,給你老徐掌的吏部俸祿都停了,就知道苦了。
徐階目光憂慮:“老夫並未說,不查貪官,朝廷時局艱難,再難容貪官橫行,上下其手,貪墨錢糧,中飽私囊。但此事……罷了罷了,隻望嚴紹庭不會借著此事,再生出什麼事端來。”
高拱則是哼哼了一聲:“徐閣老大可放心,依著陛下的口諭,本官自會看住那小子的,斷不會叫他生出旁的事端。”
徐階隻能深深的看了高拱一眼。
隨後彎腰,走向自己的轎子。
“隻希望,事情當真能如此吧。”
高拱則是默默的看著徐階坐進轎子裡,被轎夫抬走。
等到老徐走開後,高拱這才發現,袁煒竟然還等在不遠處。
高拱有些疑惑:“袁閣老為何還不出宮回府?”
袁煒則是拱了拱手,頷首道:“徐閣老、高閣老不曾走,下官怎能先走?”
這廝……
屬實諂媚!
高拱心中罵了兩句,也不多言,隻是拱了拱手算作還禮,便上了轎子。
等到所有人都走完了。
袁煒這才笑眯眯的打著擺子走向自己的轎子。
“朝事繁繁,與我無關。”
“去休去休,回府睡覺!”
……
“兒子一夜沒睡,就是為了等爹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