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雙眼幾乎是在瞬間變得通紅一片。
明明是嚴紹庭今日獲賜同進士出身。
但在徐渭心中,卻是比之自己高中進士科,還要興奮。
若非是有外人在場。
這個徐文清定是要歡呼雀躍著跳進一旁的池水中。
站在水池裡的陸繹,亦是麵露驚訝,趕忙從水裡爬出來,胡亂的往身上套著衣袍。
至於黃錦的那一聲喊,自然也傳到了前方灌木後女眷們待著的水潭裡。
鶯鶯燕燕消失不見。
灌木後,是嗦嗦的穿衣聲。
期間還有向來穩重的陸文燕,傳來的焦急聲。
而作為當事人的嚴紹庭,則是全程不曾動彈,更是一言不發。
隻是他的胸膛卻在不斷的加重起伏著。
那可是同進士的出身!
雖然無官無品。
但在此刻,什麼翰林院侍讀,又什麼錦衣衛指揮僉事,再什麼戶部浙江清吏司郎中。
都不重要了。
唯有這個出身最是重要。
嚴紹庭麵色緊繃,強自鎮定,但心中已經沸騰不止。
而徐渭的那一聲低沉卻厚重的低吼,則是直到此刻,依舊縈繞在他的腦海和心頭。
看著滿臉堆笑,手捧聖旨,離著自己越來越近的黃錦。
嚴紹庭的心跳,便越發的用力。
從今以後。
他也可以用一句天子門生自稱。
而在朝堂之上,再無掣肘,可以阻攔自己將來有朝一日登堂入閣,成為大明權力中樞的一員。
乃至於首揆!
“嚴侍讀。”
“嚴進士!”
黃錦雖然憨厚,卻不是傻子,笑眯眯的捧著聖旨,走到了嚴紹庭麵前,在眾人的期待中喊了一聲嚴進士。
周圍。
孩子們立馬響起了一片歡呼聲。
在即將建成的昌平書院下,所有的孩子們,都知道進士是什麼。
灌木後。
陸文燕容失色,滿臉的震驚和歡喜,雙手緊緊的捂著嘴。
若不是姐妹在兩邊攙扶,隻怕是要高興的昏厥過去。
嚴紹庭的臉上漸漸露出笑容。
這是他自去年冬天開始,第一次真正意義上依照本心,露出的笑容。
純潔清澈,不摻雜半點雜念。
猶如身後的那汪山上流淌下來的清泉。
他正要開口,卻忽見書院方向,一道人影悄無聲息的走出。
是原江南製造局、浙江市舶司總管太監楊金水。
如今的楊金水愈發的瘦了。
但那雙眼睛,也越發的光亮。
嚴紹庭看到突然出現的楊金水時,黃錦自然也看到了對方。
短暫的安靜之後。
嚴紹庭這才麵色莊重,朝著北京城方向拱手做拜:“微臣,拜謝陛下隆恩。”
黃錦麵帶笑容的點著頭,掃了一眼在場眾人。
被攙扶著還沒有走過來的陸文燕,則已經不顧形象的大喊了起來。
“快!”
“供案!貢品!”
“都擺出來,就放在書院前麵的孔師塑像前!”
隨著嚴家少夫人的一聲喊。
所有人都手腳淩亂的忙碌了起來。
陸文燕是渾身打著顫的到了嚴紹庭麵前,軟軟的被嚴紹庭張開雙臂托抱住。
陸文燕仰著頭,雙眼充盈閃亮的淚:“夫君……夫君,是……是同進士……”
嚴紹庭點點頭。
一切儘在不言中。
不多時。
彆院和昌平書院那邊,已經是手忙腳亂的將供案和貢品都布置好了。
甚至於,原本在書院幫忙乾活的昌平災民們,聽到嚴侍讀被皇帝賜予同進士出身,特意將原本備好了的隻等書院建成再用上的大紅綢緞,都給取了出來掛的到處都是。
放眼望去。
書院前的孔師塑像周圍,一團紅火的喜慶。
這是皇帝明旨頒發,傳諭朝堂知曉的聖旨,不同於口諭或中旨。
須得要按照規矩準備好一切。
周圍的一切都是亂糟糟的熱鬨。
直到黃錦捧著聖旨,在供案前將旨意宣布完畢。
在一陣刺耳喧鳴的鞭炮聲中,嚴紹庭這才漸漸恢複清醒。
陸繹和嚴家在昌平彆院的管事,頂著也不知道被誰抹了紅的臉,笑嗬嗬的發著倉促準備好的紅包。
孩子們則是圍在孔師塑像周圍,不停的轉著圈,嘴裡大喊著嚴進士,嚴進士。
黃錦喜氣洋洋的將聖旨送到了嚴紹庭的手中。
卻隻是眨眼的功夫,就被陸大妹子搶走,帶著一幫閨中姐妹們,烏泱泱的歡呼著從書院去往後麵的嚴家彆院。
嚴紹庭麵露尷尬:“婦人大驚小怪,叫黃公公見笑了。”
黃錦卻是連連搖頭:“這可是真正的大喜事。奴婢出宮前,主子爺特意交代了的。”
提到了道長,嚴紹庭立馬頷首躬身。
黃錦繼續道:“主子爺說:自打去年入冬後,朕就不見心情好,是你嚴潤物帶著一樁樁的好事、喜事,讓朕高興。
朕思來想去,人生不過四大喜,今日裡便送你嚴潤物一樁大喜事。
待往後,願能成你我君臣之佳話。”
人生四大喜。
洞房燭夜、金榜題名時、他鄉遇故知、久旱逢甘雨。
黃錦笑著說道:“今朝西苑外,鵲聲長吟,陛下此詔,恰似春闈時,嚴侍讀是那殿試上的一甲狀元郎!奴婢今日特意討了旨意,留在昌平,和狀元郎討一杯喜酒吃。”
“吃酒!”
嚴紹庭重重的一聲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