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裕王府出來後。
嚴紹庭便哪裡也沒再去了,直奔家中而回。
近來陸大妹子一直留在昌平,操辦著書院和工廠的事情。
朝廷要重新整頓軍需供應,在一開始的計劃中,不論自己能否直接掌握軍需事權。
軍需上的部分供應單,還是能通過運作,放在昌平。
當初所有人都覺得,嚴紹庭說出的那句要讓過去那幫昌平災民過上比京師百姓更好的日子,是一句災時激勵人心的話。
但隻有嚴紹庭,是將這件事當了真的。
在所有人都為了一樁軍需差事,而相互爭鬥,相互碾軋的時候。
又有誰關注到,大明朝兩京一十三省,還有無數人在繳納了夏秋兩稅和徭役之後,是終年吃不飽肚子的。
又有多少人知道,撐起整個大明安全的禦邊將士們,身上的甲胄,手中的刀槍,用的都還是數十年前的老庫存。
或許有人知道。
但沒人會關心。
腦海裡胡亂的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嚴紹庭不知不覺就進了家中。
“狗日的東西,我說最近家裡開支怎麼這麼多,原來是你們幾個人手臟了啊!”
“府上平日裡這些個柴米油鹽,真當我不知道價格?”
“說明白了,臟下來的銀子,都在哪裡?”
“現在老老實實的交出來,至多罰你們去昌平搬磚,若是不老實……順天府公堂上走一遭吧!”
進到家中,嚴紹庭就聽著前府的管事,正雙手叉腰罵罵咧咧的衝著幾名跪在地上的分管管事訓斥著。
稍稍看了一眼。
嚴紹庭也算是認出了這些跪在地上的人。
都是嚴府在外麵負責各項采買的管事。
這些人在外麵,哪個不是仗著嚴府的身份,趾高氣昂的。
如今倒也隻能如同鵪鶉一樣的跪在這裡。
前府的大管事見到嚴紹庭回來,衝著幾人冷哼一聲,趕忙轉過身滿臉堆笑的討好。
“大少爺下衙回來了!
後廚那邊有今日用廬州府送來的老母雞燉出來的高湯。
老奴這就叫人用這雞湯,煮一碗大少爺最愛吃的肉絲米麵。”
嚴紹庭擺擺手,看向跪在地上的幾人,挪挪嘴:“這是怎麼回事?”
大管事回頭看向幾人,臉色陰沉下來,冷哼一聲:“一幫吃裡扒外,手臟的狗東西,老奴管教了,趕出府就是,大少爺不用擔心。”
似乎是因為嚴紹庭在場。
其中一名管事抬起頭,滿臉的憋屈:“大少爺!我們是冤枉的啊!”
有了第一個人開口。
餘下幾人也紛紛喊了起來。
“對啊大少爺,我們真的都是冤枉的。”
“大管事看到的賬確確實實是我們整理的,但這些賬也確實沒有問題。”
“請大少爺明鑒,不要將我們趕出府。”
“……”
大管事低喝一聲:“一幫狗日的玩意,也不看看自己,手臟了還敢蒙蔽大少爺。說明白了!臟下來的銀錢都藏在哪裡了?”
說完,大管事便要叫人對這些管事的用家法。
嚴紹庭皺緊眉頭。
“讓他們先說明白了,真要是臟了手,就送去昌平那邊搬磚。”
如今嚴紹庭在嚴家,說的話可是比小閣老還要管用。
大管事見大少爺開了口,自己為嚴府上下清明的態度已經表明了,這才作罷要讓人對管事們動用家法。
最先開口的那名管事。
兩眼巴巴的看向嚴紹庭。
“大少爺,您有所不知,如今外頭那些個柴米油鹽的價格,早就不一樣了。”
“不說柴米油,就說那鹽價,一開始是幾日一變,現在都已經是一日一變了。”
“大少爺和大管事不信的話,可以再叫人去城中各處鋪子詢價。若是小人們真的在府上臟手銀錢,不用大管事請家法,小人們自己去順天府衙門投案自首!”
嚴紹庭眉頭緊皺。
這些人解釋的時候,神色可是做不了假的。
隻是現如今無災無患的,京中怎麼就物價齊齊上漲了?
難道是漕運出了事?
可若是漕運出事,南邊的貨物無法運到京師,自己在內閣也早就該知道了的。
嚴紹庭看向了前府的大管事。
大管事這時候也有些拿不準,便小心請示道:“老奴再派人去城中各處鋪子問一問價?”
嚴紹庭點頭:“問一問,隻是不管真假,往後府上的東西,儘量都從昌平那邊采買吧,我會和少夫人說一聲,讓那邊將能送進城的東西,都提前準備好。”
大管事躬身抱拳:“老奴遵命。”
……
“敢不聽命,全都給老子抓起來,丟進督鹽轉運使司衙門牢房裡去關著!”
“等什麼時候聽話了,再放出來!”
遠在千裡之外的揚州府。
總管兩淮鹽場鹽務鹽稅諸事的督鹽轉運使司衙門。
身著綾羅綢緞,數名女子伺候著的都察院左副都禦史、奉旨欽差查辦兩淮鹽務及東南商稅事的鄢懋卿,衝著彎腰躬身站在麵前的官吏斥聲咒罵。
幾名身著綢緞,卻幾無掩飾,薄而透之的女子,臉色不安的為欽差大臣鄢懋卿提供著服務。
而鄢懋卿本人,則是身著綾羅綢緞,滿臉桀驁,舉止浮誇,毫無官樣的斜靠在椅背上,雙腿架在桌案上。
堂下。
酒氣彌漫,霏迷陣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