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小半個月過去。
京中雖然還是隔三差五時不時的下一場雪。
好似是要將去年冬天沒有下的雪,在今年一股腦的償還補齊了。
但大半個月的時間。
順天府百姓們也已經習慣了。
倒是順天府縣衙門,以及戶部等處,因為欽天監周雲逸分明已經早早上奏,言及今年會有大雪成災,而朝廷各部卻未曾理會,未曾提前做出準備。
言官們將這些衙門,給狠狠的彈劾了一遍。
所幸。
雖然部分地方物資緊缺,但昌平治安司接到消息後,便有昌平百姓自發的捐獻物資,由穿著甲胄、背著強弩,長槍短刀的治安司民壯隊護送著,運到了各地。
也算是在朝廷賑濟下來前,稍稍的賑濟了一下周圍的受災百姓。
而有昌平治安司這等全副武裝護衛。
地方官府衙門,也隻能站在城頭,瞪著眼乾看著昌平的人在自己的地界上,對自己的治下百姓發往賑濟。
即便他們想要上奏彈劾昌平治安司逾越,也沒有理由。
發放柴米油鹽以及這個時候最緊要的煤炭和衣被的,是昌平的百姓。
至於說昌平治安司?
不過是護著自家百姓而已。
倒是有不知真假的傳聞。
昌平治安司司丞徐渭徐文清,有一天站在村頭,給那幫護送百姓運送物資出去的民壯隊大罵了一頓。
對。
徐渭現在有了官身。
雖然隻是治安司司丞。
雖然不過是正九品的末流官。
但按照徐渭的說法。
他家祖墳冒青煙了。
至於說徐司丞為何要罵民壯隊。
那完全就是民壯隊裡的那幫漢子們自找的。
如此大冬天。
這幫家夥,非得要披掛甲胄,任誰勸說都不聽,非得要穿著甲胄,背著強弩、懸著長刀、握著長槍。
一副要上戰場和敵軍衝陣廝殺的模樣,護著自家昌平的百姓去各地發放物資。
徐司丞的原話:叫這幫腦子長在屁股上的狗東西,一個個都凍死在外麵,彆給治安司丟臉!
民壯隊的漢子們,也隻是憨憨的笑著。
完事說上一句。
徐司丞。
你們不懂我。
最後,徐渭也隻能聽之任之了,然後罵罵捏捏的去讓在治安司衙門裡做事的婦人們,多多的準備薑湯。
免得那幫愛裝逼的狗東西,真的凍死在外麵了。
如此。
那幫忙著彈劾順天府縣和朝廷各部司衙門的言官們,又開始大肆的吹捧起了昌平以及昌平治安司。
於是乎。
在內閣袁閣老的提議下。
西苑那邊某位道長,大手一揮。
護國安邦四個大字。
就成了要建造昌平外的牌坊上的題字了。
四柱三門二階的大牌坊。
聽說聖意是準允雕龍畫鳳的。
這一下,可是讓整個昌平都轟動了起來。
那幫如此大冬天還要穿著甲胄,全副武裝的民壯隊漢子們,更是天天回家後就大棍加持,務必要讓自家的孩子將他們的甲胄擦拭的光亮,刀兵打磨的鋒利。
有些事情就怕比較。
一比較,高下立判。
連帶著如今嚴紹庭出門去哪,都得收獲一片功德無量的誇讚和美名。
至於說某位老小子。
那更是整日裡像是喝了酒一樣,滿臉紅潤醉暈暈的。
高低有育兒有道的美名傳出。
而海瑞當初上的那道奏章。
其產生的殺傷力,也已經在朝堂之上出現了影響。
本來就被科道言官們借著今年大雪成災,罵的是狗血淋頭的文武百官們,瞬間就不樂意了。
你們這幫科道言官在京中罵人。
那個海瑞在地方上罵人。
合著,我們是泥捏的?
於是乎。
文武百官們開始紛紛下場,大筆一揮,彈劾海瑞的奏章就如同潮水一樣湧入到西苑萬壽宮中去了。
順帶著。
這幫人還夾槍帶棒,指責起了京中的科道言官們。
就是因為有你們這幫人,才出了海瑞這麼個人。
於是。
原本也應該是被海瑞暗暗罵了一嘴的京中科道言官們就更加不樂意了,全然無視了海瑞也把他們給罵的了的事情。
火力全開。
和文武百官們,伱來我往的打起了彈劾仗。
隻是在朝堂之上眾人忙著乾嘴架的時候。
京師往密雲方向的路,也稍稍打通了一些。
消息也開始小範圍少量的流傳了出來。
“死了這麼多人!”
嚴紹庭今天在外麵各部司衙門轉了一圈,又收獲了一片美名和誇讚之後,美美的回到家中。
卻是忽然從過來的陸繹這裡,聽到了讓其震驚的消息。
他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將手中那張記錄著消息的紙張,重重的砸在桌子上。
他的手,也瞬間紅腫了起來。
但嚴紹庭,卻全然不顧。
陸繹的臉色同樣很難看,一片鐵青,眼裡更是殺氣四溢。
“不足數的統計,前前後後已經凍死不下二百人。”
“若不是他們擔心死的人太多,密雲知縣這個蠢貨怕自己的官帽子丟了,用了縣衙的庫銀從咱們昌平手上買了一批煤炭,怕是還要死更多的人,而咱們也不可能這麼快就得到消息。”
嚴紹庭滿臉憤怒,陰沉著臉,眼裡的怒火幾欲實質。
他的手臂,開始微微的顫抖著。
不是因為手上的疼痛。
而是因為心中淤積著的怒火。
“二百多條性命!”
“還是沒算足了的!”
“百姓何故遭此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