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
萬壽宮內殿。
國朝無事無災,老道長嘉靖便依舊是潛心修玄。
隻不過現在,他身邊侍奉的人,已經變成了天師府的張國祥。
雖然不少人都覺得張國祥這個天師府傳人,多少有些不正經。
甚至可以說是欺師滅祖的典範。
但皇帝卻覺得,這位張真人,就是真正的得道高人。
等嚴紹庭入了宮,進到萬壽宮內殿。
老道長正在和欺師滅祖的張國祥相談甚歡。
見到嚴紹庭過來麵聖,嘉靖這才意猶未儘的揮了揮手。
張國祥躬身告退。
路過嚴紹庭身邊的時候,還不忘擠了擠眼。
拿捏!
皇帝現在可是被自己拿捏的死死的!
嚴紹庭翻了翻白眼,沒理會這位若是他們道門祖師爺活過來,定然要第一時間打死的逆徒。
他走上前,到了老道長麵前。
“臣,嚴紹庭,參見陛下。”
嘉靖斜靠在道台上,隨意的揮了揮手:“你小子又有什麼事,跑來打擾朕清修。”
嚴紹庭則是躬身頷首,回道:“啟稟陛下,近日即將春闈會試開考,臣今日入宮便是請陛下口諭辦事。”
嘉靖雙眼一眯:“哦?你要奏請什麼口諭?”
咚!
咚!
咚……
接連九聲鼓鳴,在北京城朝陽門和東便門之間的明時坊裡傳蕩開。
北京城貢院外,無數考生在官府差役、官兵的看管下,依次排著隊進入貢院考場,接受褪衣檢查夾帶等事項後,依次按照名錄進入貢院內的會試考場考房。
國之大考,嚴肅不已。
廠衛出動、府縣齊在,又有五城兵馬司和京營官兵參與護衛。
貢院外一角。
望著一名名舉子排隊,先朝自己拱手作揖,而後進入貢院考場。
嚴紹庭目露笑容。
這一科。
這些個進士苗子,以後可都要喊自己一聲座師了。
高務觀、徐琨、徐渭等人都陪同在他身邊。
嚴紹庭開口道:“眼下開了春,北邊積雪融化,熬了一個冬天,邊關就要開始嚴防草原上的狼賊子們南下侵擾,戶部這邊軍需上的差事不得耽誤,該發過去的軍械糧草物資,要開始啟程了,有短缺的地方行文各部司衙門及地方,敢懈怠的一律抄辦高閣老,記錄考成名錄之中。”
離著隆慶朝的合議還有不少年,大明朝和草原上的那幫狼賊子的恩怨,還在繼續。
不得不防。
高務觀點點頭,笑著說道:“郎中儘管放心,戶部軍需這邊有我和徐兄在,自當無事。徐兄,你說是不是?”
如今徐家在京師很是低調。
自從徐璠因密雲慘案而被處死,徐階稱病在家,直到現在也未曾歸朝入閣,徐琨自然清楚兄長之死是因為什麼。
但說到底,難道嚴紹庭就一點錯都沒有嗎?
他若是不這麼優秀,兄長又何必急匆匆的轉任順天,而後在密雲做出那些事情。
可是父親已經在家中發了話。
現在徐家所有人都不許再找嚴紹庭的麻煩。
而自己又是在戶部軍需上當差,更是被數次叮囑告誡。
而自己在戶部,又有高務觀這廝整日裡盯著。
就算想做些什麼,也是萬分艱難。
此刻高務觀開口,一如既往的夾槍帶棒。
徐琨也隻能是唾麵自乾,麵露笑容:“高兄所言極是,郎中放心,軍需上的事情,絕不會耽誤,若是有半點耽誤,下官提頭來見!”
見高、徐兩人在軍需上相互節製,嚴紹庭心中滿意。
自己要的就是這個局麵。
高、徐兩人,誰都彆想趁機掌權,又相互掣肘,必須要儘心辦事。
看著兩人一副軍需絕不會出事的模樣。
嚴紹庭心中不由感歎了一下。
老嚴頭誠不欺我啊。
在朝為官,重要的就是一個如何用人。
等到兩人接受叮囑離開之後。
嚴紹庭這才看向徐渭。
徐渭當即躬身頷首:“侍讀放心,昌平那邊已經開始春耕事宜,今年各處工廠改製的事情年前就吩咐下去了,沒幾個人反對,往後依律按照多勞多得、有功多得的法子執行。
去年培育的紅薯,也都種下發了苗子,過段時間就可以扡插到新的地裡頭了。今年大夥都憋著一口氣,務必要讓畝產超過十五石!”
嚴紹庭點點頭。
昌平那邊的事情,有這個徐渭徐文清在,自己根本就不會擔心。
他忽然想到自己那位老學生。
嚴紹庭麵露笑容道:“周雲逸是不是還在昌平忙活著?”
徐渭點點頭:“周監正現在最是忙碌,要帶著人算天時,然後就是去年冬天沒能開挖的河塘、修繕的水渠,現在又在帶著人沒日沒夜的忙活著。”
嚴紹庭笑著說道:“讓大夥準備準備,給他弄一頂萬民傘,大搖大擺的送到他在城中的家裡去。”
徐渭目光一轉。
“侍讀是要幫周監正揚名請功?”
嚴紹庭點點頭:“也不知道陛下是什麼意思,順天知府的位子一直空懸到現在,咱們就試試,看能不能讓周雲逸轉任順天府。”
徐渭卻是搖頭開口道:“學生覺得這事懸……”
“哦?”
嚴紹庭麵露疑惑。
徐渭則是開口道:“年前因為徐璠犯下的密雲慘案,當時陛下下詔將胡部堂、戚總兵還有海禦史、張閣老召回京師。
當時學生還沒覺得有什麼,但現在想來,或許陛下是有意要讓海禦史或者張閣老,兼掌順天府事。”
嚴紹庭眼神一緊。
“讓海瑞或者張居正兼掌順天府的差事?”
這倒是他沒有想到的。
徐渭點點頭:“學生不才,但在官府之中也經事多年。若不是陛下有意,絕無可能在年前那個時候,就傳旨將張閣老和海禦史召回京中,而順天知府的位子又一直空懸到現在。”
經過徐渭如此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