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曆十八年正月初十,暴雨如注。
大阪城天守閣內,燭火搖曳,映照出猩紅袍服與金線繡製的龍袍。楊秀清端坐主位,頭戴金冠,龍袍下擺鋪展在榻榻米上,手指輕叩案幾,目光陰沉。
侯謙芳、傅學賢、黃文金三人身著真約派紅衣大主教的深紅長袍,跪坐兩側。楠木稻子與女兒高子則跪坐於末席,母女二人皆著赤色和服,袖口繡著真約派的金色十字紋——稻子是真約神道宮祭主,高子則是祭主後見人,未來的繼承人。
“羅耀國來了。”楊秀清開口,聲音低沉如雷,“十艘鐵甲艦、八條輕巡洋艦、八條運兵船,八千海軍陸戰隊,已經登岸堺市。”
侯謙芳臉色一變,袖中手指微顫:“東王,咱們得立刻調兵布防!”
黃文金立刻接話:“大阪已有真約武士一萬餘人,信仰堅定,誓死效忠東王!”
“信仰堅定?”傅學賢苦笑,“可他們手裡拿的還是前裝線膛槍,太平軍用的可是天曆十六年式後膛步槍,還有加特林機關槍!”
楊秀清目光掃向黃文金:“海防呢?”
“大阪炮台有64磅岸防炮,裝了苦味酸炸藥!”黃文金挺直腰板。
“64磅滑膛炮?”侯謙芳歎了口氣,“射程1200米,太平軍的120mm後裝線膛炮射程4500米,咱們的炮台還沒開火,就會被炸成廢墟!”
楊秀清眉頭緊鎖,目光轉向楠木稻子:“你的楠木藩呢?”
稻子俯身叩首:“河內楠木藩八千武士,已整備完畢,隨時為東王效死!”
——楠木藩是楊秀清在第二次關原合戰後賜給楠木稻子的領地,囊括河內國24.2萬石、澱藩10.2萬石,以及山城國零散土地,總計35萬石。後來稻子招募家臣,在楠木氏的老家楠木穀修築棱堡,但實際統治中心仍是澱城。
楊秀清忽然大笑:“好!都調集起來,朕要親自去堺市迎接吳王!”
眾人一愣。
“東王?”傅學賢愕然。
楊秀清笑容不減:“昨晚上朕夢見天王了,他叫朕簽那個什麼《華約》,和九王一塊兒對抗‘北約’。”
他昨晚上睜著眼睛“做了一晚上”的夢.算來算去,最後還是覺得先“跪”為敬。要不跪,羅耀國就算不公然和他開戰,也能邀他鬥法!
雖然羅耀國也不會什麼殺傷性法術——除了咒死一個沙皇——但他能掐會算是真的!而楊秀清卻一點法術都不會光是靠“算卦”,羅耀國就能撬了楊秀清的不少日本基本盤。
而最讓楊秀清頭大的是,萬一羅耀國掐指一算,宣布和宮內親王不適合繼承日本天皇的皇位,那他的精心布局不就給破了嗎?
眾人聽他這麼一說,大多鬆了一口氣,齊聲高呼:“東王萬歲!東王聖明!”
唯有楠木高子眼底閃過一絲失望——昨晚為楊秀清侍寢的巫女就是她安排的,所以她知道楊秀清一夜未眠!
暴雨衝刷著堺市華租界的石板路,港口旅店的二樓窗前,兩名身著洋裝的日本人凝視著海麵上鋼鐵巨艦的輪廓。
“阪本君,你覺得他們真會打起來嗎?”桂小五郎低聲問,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窗框上剝落的漆皮。
阪本龍馬沒有立刻回答。他望著太平艦隊甲板上忙碌的水兵,那些穿著藏青色製服的士兵正將一門門120mm艦炮的炮衣揭開,黑洞洞的炮口在陰雲下泛著寒光。
“打不打不重要。”阪本終於開口,聲音壓得極低,“重要的是,日本是諸‘天國’中唯一沒有土地改革的國家。”
桂小五郎瞳孔一縮。
“楊秀清在日本搞的是‘真約派神權統治’,不是太平天國的‘天朝田畝製度’。”阪本轉身,從懷中掏出一本手抄冊子,封麵上用漢字寫著《四民協會綱領》,“你看這裡——日本農民依舊要向藩主或神宮繳納五成地租,武士依舊靠祿米過活,第二次關原合戰給日本帶來的改變,僅僅是真約神道宮取代了德川幕府而已!”
桂接過冊子,指尖微微發抖。他想起去年潛回長州時看到的景象:農民在神社前跪拜“東王萬歲”的牌位,而神社後方就是藩主新建的糧倉,裡麵堆滿了強征的稻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