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戰場前,她一直覺得自己學了六年醫,是一個當之無愧的醫生,不僅如此,她還堅信自己會成為醫生中最優秀的那種可以拿手術刀的外科醫生。
可從上戰場的第一天開始,她就陷入了徹底的自我懷疑,她的膽量比她想象中小太多,她沒有足夠強大的內心支撐她去麵對如此殘酷的現實。
或許她以後還是可以成為一個醫生,一個不碰手術刀的醫生......
樊勝男遲疑著點了一下頭,下一秒她分明感覺到手腕上的力量緊了兩分。
流了那麼多血的陸戰居然還清醒著,就這麼直直地看著她,眼神裡充滿了對生命的渴望,無比肯定地對她說道:
“你是醫生,我相信你,請你幫我!”
他滿臉血汙,眼神卻依舊澄澈,對生的渴望和對她的信任就這麼一覽無餘地望進樊勝男眼底,她心中忽然就像被照進了一束光——
這個人不是說說而已,他真的相信她有能力幫助他。
一個和自己素未謀麵的陌生人都能這麼信任她,在醫學院裡苦讀了六年的她為什麼不能信任她自己呢?!
樊勝男終於下定決心,她握緊雙手,哪怕它們仍在顫抖——
“好,我幫你!”
她深呼吸了幾次,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觀察陸戰的傷口,子彈嵌入很深,所幸是在肩胛骨與肋骨之間的位置,沒有傷及內臟。
根據現場出血量和陸戰的狀況來看,流血時間已經比較長,急需立即止血。
樊勝男心裡拿定主意,征求陸戰的意見:
“你現在需要儘快止血,如果打麻藥,還需要等一段時間才能起作用,而失血過多可能會造成你日後左半臂功能受損,現在也有一定的生命危險。”
“因此我建議,不打麻藥,立即取子彈,馬上縫合止血。”
陸戰沒有絲毫猶豫,語氣堅定地說道:
“好,我相信你的建議。”
他堅定的語氣再次給了樊勝男信心。
她不再猶豫,動作嫻熟地拿起消毒棉球,小心翼翼地開始清潔傷口周圍的皮膚。
消毒藥水碰觸到血肉模糊的傷口帶來常人難以想象的劇烈疼痛,每一次碰觸傷口的血肉都在不由自主地痙攣,可陸戰卻硬生生咬牙堅持了下來,隻聽見喉嚨裡不時發出一陣陣低沉的悶哼。
樊勝男同樣額頭冒出豆大汗珠,順著臉頰不斷滑落,但她沒有時間去擦拭,隻能全神貫注地繼續手上的動作。
小心仔細地清理完創口,她無比鄭重地拿起消毒後的鑷子,哪怕極力控製,她的手仍在快速地微微顫動。
她使勁咽了咽口水,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穩:
“我現在控製不了自己的手會顫抖,取子彈的過程可能會增加你很多痛苦,但我保證,我一定能把子彈取出來,你願意相信我嗎?”
依舊沒有分毫遲疑,哪怕聲音因為劇痛而顫抖,卻依舊堅定:
“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