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曲靜雲有些摸不清韶驚鵲話裡的套路,一時不肯輕易開口答應。
坐在一旁的王乾事倒覺得韶驚鵲的要求很合理,伴奏丟失又不是歌唱演員的問題,她主動提出解決方案有什麼好不同意的?
他當即點了點頭,和顏悅色地說道:
“我覺得可以,你們團裡這些基本的樂器應該都有吧?”
留下來看熱鬨的眾人裡立馬有人答話:
“有,吉他和口風琴都有!”
麵色不虞的湯月如不著痕跡地瞥了說話那人一眼,默默把他也歸為了吳霜一類“依附”韶驚鵲的人。
韶驚鵲拿到吉他和口風琴,搬了一把高腳椅坐下,一隻腳蹬在橫檔上,一隻腳自然下垂,白嫩纖細的手指嫻熟地撫上琴弦,低頭調校起音準來。
王乾事眼裡掠過一絲驚喜,這小姑娘居然會彈吉他?
一旁的曲靜雲也像活見鬼一樣地瞪大了眼睛,韶驚鵲這個人是自己招進來的,她會不會樂器自己會不知道?!
難道這樂器也和她忽然會唱歌了一樣,也是天天私底下練的?!
曲靜雲思來想去都還是覺得不可能。
練樂器首先得有樂器,一把口風琴十五塊錢,一把吉他更是要上百塊,韶驚鵲每個月的工資都花在穿衣打扮上了,哪裡有閒錢買樂器。
如果是借團裡的樂器練,早就被人發現了,哪裡瞞得了這麼久。
她越回想,越覺得韶驚鵲古怪了起來,似乎就是從她帶韶驚鵲去越公館參加晚宴的那天起,這個人就開始不受她掌控,難道那天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
就在曲靜雲胡思亂想期間,韶驚鵲已經調好了琴弦,抬頭衝王乾事輕輕一笑,點頭示意自己已經準備好了。
她那不經意間的抬頭一笑,差點把王乾事的魂給奪走,他瞬間屏住了呼吸,胸腔內的心臟撲通撲通狂跳,眼前美好的畫麵讓他連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白衣藍褲的少女姿態寫意地坐在椅子上,懷裡抱著一把木吉他,一束光從她的頭頂照下來,讓她整個人都籠罩在一片溫潤的光澤中,周圍的一切似乎都黯淡了下去。
她白皙的臉頰上泛著淡淡紅暈,像盛開的桃花花瓣,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柔順地垂在一側的肩頭,偶爾有幾縷發絲調皮地落在琴弦上,隨著她彈琴的動作輕輕晃動。
看向琴弦的微垂眼眸讓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隻能看到她長長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樣輕輕扇動,每一次扇動都像在訴說著無聲的話語。
隨著她纖細的指尖撥動琴弦,一陣動人的琴聲從指尖流淌而出,如同山間跳躍的溪流,清脆悅耳,仿佛有一種魔力般地讓整個排練廳都安靜了下來,讓人忍不住連呼吸都跟著一起放輕。
正當眾人沉浸其中之時,一個仿若天籟之音的女聲隨著旋律輕吟淺唱道:
“明天你是否會想起,昨天你寫的日記。”
“明天你是否會惦記,曾經最愛哭的你。”
“老師們都已想不起,猜不出問題的你。”
“我也是偶然翻相片,才想起同桌的你。”
“......”
清新悠揚的旋律回蕩在排練廳上空,韶驚鵲的歌聲像一陣春風,拂過了在場每個人的心裡,讓他(她)們暫時忘卻了當下的煩惱,喚起了腦海中年輕時美好青春的回憶。
每個人臉上緊繃的神情都不由自主地放鬆了下來,嘴角也出現了淡淡笑意,仿佛在沙漠中跋涉已久的旅人發現了綠洲,為乾涸的身體注入了久違的水分,渾身上下都透著清爽。
忽然,又是一陣悅耳的口風琴聲響起,讓人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更有感性的小夥子悄悄紅了眼眶,也不知道是想起了昔日時光裡的哪一位小姑娘。
“那時候天總是很藍,日子總過得太慢。”
“你總說畢業遙遙無期,轉眼就各奔東西。”
“誰遇到多愁善感的你,誰安慰愛哭的你。”
“誰看了我給你寫的信,誰把它丟在風裡。”
“......”
韶驚鵲歌聲中的美好和遺憾深深觸動了在場所有人的心,就連曲靜雲都不自覺生出了一絲的恍惚,難得地沒有出聲搞破壞。
她想起了自己少女時在豐收的田野上開心奔跑的歲月,身後也有一個少年一邊喊著她的名字,一邊歡笑著追在她身後......
情感豐沛的王乾事更是早早濕了眼眶,連眼淚都忘了擦拭,就任由它順著眼角不停往下流淌。
如同娓娓道來的輕柔歌聲引起了眾人心底最強烈的共鳴,以至於韶驚鵲彈完最後一個和弦,旋律最後一個尾音消散在空中後,現場仍舊久久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直到王乾事回過神來,老臉一紅地擦掉眼角的淚水後,帶頭鼓起掌來,排練廳內才跟著響起了一陣經久不衰的熱烈掌聲。
吳霜更是淚眼婆娑地帶頭叫起好來,一時間又有不少人都跟著紛紛叫好——
之前湯月如華麗精彩的表演讓他們感到的是驚豔和壓力,但此刻韶驚鵲的自彈自唱卻是讓他們沉浸和感動,是發自內心地為之叫好!
湯月如被排練廳內一聲聲叫好聲喚回神,立馬捏緊了拳頭,臉上誌得意滿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見,反而滿臉警惕地緊盯著排練廳中央笑著向眾人致謝的韶驚鵲。
她怎麼也沒想到,長著這麼明豔一張臉的韶驚鵲居然會走這個路線,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韶驚鵲強大的表現力讓她心中頓時湧起一陣強烈的不安,身體不由自主地產生一種遇到強勁對手時的應激反應,兩個手心直冒冷汗。
王乾事二話不說,提起筆就在韶驚鵲的考評表上寫下一個大大的“優秀”,同時心中又不禁替她感到遺憾。
要是韶驚鵲再早一些回來就好了,依他看,這首自彈自唱的《同桌的你》不比那首熱情奔放的《達阪城的姑娘》差,甚至演繹得更加走心,更加令人感動,完全有參選京市電視台第一屆春晚的資格。
可惜這會兒彭副團長不在,錯過了這樣一場令人難忘的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