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南邊的位置確實偏遠,走到一半後的路麵竟然變成了泥土路,加上最近有小雨,變得非常泥濘。
林默和蘇陽也沒在乎臟不臟的,挽起褲腳就往前走。
土路的儘頭在一百多米外,那是兩間木房子,用茂密的樹枝圍出了一個院落。
雖然看上去很古老,但內部打理的很整齊。
等兩人走進後,往裡麵一看,隻見院落的中間區域擺著一個畫板,畫板前是一個瘦弱的女孩在畫畫。
令林默奇怪的是,這大冬天的,女孩的腳上竟然隻穿著不合腳的拖鞋,身上的衣服也是疊穿的陳舊衛衣,顯得很臃腫。
畫板上的圖像也很抽象,線條淩亂描繪出一個詭異的世界。
像是白天卻表現出了黑夜。
“你好?”蘇陽揮手問話。
唰—
椅子上握著畫筆的女孩站的筆直,然後僵硬的扭頭朝著兩人看了過來。
隨即如同受到驚嚇的小貓一樣立馬蜷縮在了地上,往著牆角挪了過去,然後環抱著腿顫抖,表情驚恐,委屈。
女孩的麵容十分的清秀,加上委屈柔弱的形象,如同黛玉一般楚楚可憐。
“這...”
這一幕給蘇陽整懵了,自己也不是壞人啊。
說著蘇陽就要過去安撫女孩,卻被林默拉住了,輕聲道:
“可能有精神疾病,我們的突然到訪讓她受到了驚嚇,我們越靠近她,她就越害怕,我們退出去。”
蘇陽見狀也反應過來,跟著林默退出了院落。
果然,女孩見兩人退出後,顫抖的身體停了下來,表情也沒有那麼驚恐了。
“這下我們怎麼辦?”蘇陽小聲道。
然而,就在這時候,一道帶著怒意的聲音從遠處傳了過來。
“我都說了我不賣女兒,你們三番五次的上門是不是打算搶我女兒!我...我跟你們拚了!”
隻見泥濘土路的開端正有一婦人匆匆的衝了過來,氣勢十足。
“應該是吳海的母親,看來是誤會我們了,等她過來再解釋。”
林默扭頭看了後說道。
很快,吳海的母親張進玉就趕到了兩人麵前,因為心情太過激動,沒穩住身體就往前撲了過來。
眼看就要撞在地上,林默立馬上前兩步,扶住了張進玉。
“阿姨,誤會我們了。”林默禮貌道。
這下張進玉才正式的看了林默一眼,因為林默攙扶了她加上語氣禮貌,張進玉鬆了一口氣:
“那你們是誰,既然不是上門提親的,那就是媒人,我不嫁女兒,你們給多少錢我都不賣,她是個精神病人,嫁出去就會被人欺負!我養她一輩子,直到我死!”
說著,張進玉的語氣激動了起來。
說到這裡,林默大致就明白了。
原來吳海的妹妹已經患上了精神病,但是在資料裡麵沒記錄。
看來是吳海入獄後才患上的。
至於賣女兒這個詞。
在有些地方,家庭條件不好的,身體條件不好的單身漢們為了能夠傳宗接代,或者發泄欲望,就會找身體存在缺陷嫁不出去的女人。
像吳海妹妹這樣身體完好的精神病,基本上就是首選。
原生家庭為了甩開精神病這個負擔,隻要給的彩禮令他們心動,通常都會嫁出去。
而吳海的妹妹雖然是精神病,但是從顏值上來說,也是一流的了。
覬覦她的男人,或許十分的多!
再加上家裡的男人要不已經死了,要不在監獄裡,有些人就會十分放肆的上門。
這是人性的險惡,是現實,也是悲劇。
以至於吳母見到家門口有人,就認為是來給錢提親的,甚至是來對妹妹行不軌之事的。
如果吳海沒有進去的話,絕對不會有那麼多人覬覦她的妹妹,還敢如此放肆的上門。
“你們走吧,再不走我就報警了!”
如今吳母能夠依靠的也就隻有報警了,說話的同時她還把手伸入了手中的袋子裡,裡麵是有利器的。
為母則剛,不是說笑的,尤其是在她麵臨的環境下。
蘇陽見狀立馬上前,擺手抱歉的解釋道:“不不不,阿姨,我們不是來提親的,也不是媒人,我們不是來找吳雪的,我是檢察官。”
“檢察官?是....”張進玉想了想,臉色一沉,語氣有些憤怒了起來:“你是檢察廳來的!就是你們狀告我兒子進監獄的!”
蘇陽傻眼了,他從沒遇見過這種情況啊,立馬求助林默。
林默說道:
“阿姨你搞錯了,我們是來幫吳海翻案的,案子有了新的疑點,可以證明吳海是被冤枉的,這是我的律師執業證。”
看樣子吳母已經要動手了,所以林默沒有半點廢話,直入主題。
“這...你們...”張進玉瞪大了眼睛,手臂顫抖了起來,整個人怔住了,穩不住身體往後退了幾步。
林默上前立馬扶住了她:“阿姨,我們沒騙人,相信我們,至少聽我們說一說。”
“我..好,進去,進屋裡麵說。”張進玉穩住後,有些手足無措的興奮,這句話她盼了多少年啊!
隨即拉著林默和蘇陽就進入了院子裡。
剛剛蜷縮在牆角的吳雪已經站了起來。
張進玉對著她說道:“小雪啊,不要怕,他們不是壞人,你去提一壺熱水過來。”
吳雪原本低著頭,聽到話後,才抬起頭來,有些畏縮的看了林默和蘇陽兩人一眼,然後撓了撓頭,接著睜大了靈動的眼睛,盯著兩人,仿佛在記錄兩人的樣子。
然後才邁著大步朝著最外側的廚房走去,不合適的拖鞋還差點給她絆倒了,還好隻是一個踉蹌,白淨的雙腳被凍的通紅。
“孩子都凍壞了,怎麼不給她穿一雙鞋?”蘇陽好奇道。
張進玉歎了一口氣:“冬天來了,我就省吃儉用花一百多塊錢買了一雙棉鞋,她知道價格以後就一直沒穿。”
林默有些哽咽,他是知道原因的。
張進玉手裡的口袋裡裝著許多菜,院子裡還有一個板車,上麵裝著不少新鮮的蔬菜。
如果猜的沒錯,張進玉兩母女現在以賣菜為生,收入微薄。
外出務工帶著吳雪非常不方便,為了照顧吳雪可能就隻能經營一些小本買賣。
加上吳海是一個奸殺犯,名聲不好,縣城裡麵的工商個體戶,廠子為了避嫌,也有幾率不會雇傭身為他母親張進玉。
吳海的事情影響的不隻是他一個人,而是他全家!
單純靠著賣菜,能維持基本的生活就已經很勉強了,購買一百多塊的棉鞋已經算是大筆開銷。
就連張進玉的腳上,也隻穿著一雙破掉的膠鞋,手上全是凍瘡。
張進玉帶領兩人進入堂屋,光線有些昏暗。
張進玉立馬從灶台裡麵鏟出了燒剩下的火星子,放入了火盆裡麵,加入了炭火。
炭火放的很整齊。
林默知道,如果沒有客人來,或者實在是凍的受不了了,兩母女是不會浪費炭的。
畢竟對他們來說購買碳的費用可不低。
炭火開始燃燒,冰冷的屋子裡有了溫度。
吳雪也雙手提著水壺走了進來,放下水壺後,她就坐在了火盆旁邊,通紅的腳丫子靠近火焰,她在取暖。
就在這時候。
砰!
不遠處的村中心傳來了花炮的響聲,隨即歡樂的嬉戲聲音傳來,其他的村民在他們的三層小洋房裡麵舉行著露天燒烤,歡樂無比。
與吳海家裡冰冷昏暗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如果吳海還在的話,這個家絕對不會是這樣。
要知道舉行露天燒烤的那三層小樓,就是以前吳海家的宅基地。
此時昏暗的燈光在堂屋裡跳動。
林默掃視了一圈,發現堂屋的周圍都貼滿了畫,有一部分畫的內容十分的抽象,都是平常的事物,但幾乎都被扭曲,形成了獨特的風格。
不過使用的紙張就是普通的A3紙。
“張阿姨,這些畫是...”
“哦,這些畫啊...”張進玉的眼神突然溫柔了下來:“有一部分是吳海小時候畫的,有些是吳雪畫的,吳雪在家沒事的時候就喜歡畫畫。”
張進玉站起來,對著牆一一介紹,這是她最值得驕傲的時候。
林默和蘇陽也在細致的觀看。
林默發現,那些畫麵清晰,充斥著陽光,山水的畫都是吳海所作,能從畫裡麵體驗到無儘的生命力。
而那些抽象,扭曲,甚至有些恐怖的畫全都是柔弱的吳雪所畫,或許是吳雪現在的內心世界。
張進玉說完後,帶著笑意的表情也沉了下去:
“誒,吳海是個好孩子,很勇敢,很正義的,喜歡打抱不平,為了保護被欺負的同學都能跟校霸起爭執,我不相信他是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