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子可是有趣,那神采飛揚的德行,倒讓我想起當年你我遊曆山川時你那死樣子。”
老郭端起小酒一飲而儘,說的話卻讓對麵小凳上的滕王哈哈大笑起來。他兩人相識已三十餘載,十八歲時結伴踏遍青山,恍惚間這卻已是鬢角斑白年過半百。
“說起來,這日子當真是如白駒過隙,恍惚之間半生蹉跎。唉……當年你我意氣風發之時卻已是三十七年前的事了。”
“好了,不說這些了。”老郭吃著小菜,聽著外頭蟲鳴鳥叫:“你到我這來就是為了打聽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你這廝,從小便詭計多端,說吧找我來作甚?”
“你可知春苗變法?”
滕王一句話說出口,老郭手上的筷子頓了一下,然後他繼續吃了起來,眼神卻變得淩厲了起來:“秦王世子?倒是有所耳聞,但卻不知其詳儘。”
滕王點了點頭:“今日那小子便是這春苗變法其中一員。”
老郭身子直了起來:“他?何解?”
“我其實本不該與伱說,但既然靖兒已經開始籌備,那老夫還是需要拉些幫手的,彆人老夫沒那個人緣,你這老小子要是不幫我,我可就一把火點了你這宅子。”
“哈哈哈哈哈……你這狗,少時便狗,老了之後更是條老癩皮狗。行行行,你但說無妨,若是太過了,可彆怪我翻臉不認人。”
滕王咪了一口小酒,手上的蒲扇嘩嘩的扇著,斟酌片刻後便說道:“這春苗變法說起來倒也是簡單,靖兒的意思便是從全國各地搜羅人才,繞過科舉,以養蠱之法培養出一批乾將,待過些年靖兒繼承大統後,這些人便是他用來對抗高相一脈的利刃。”
聽到這個方法,老郭也是抿了抿嘴,他當然知道這條路舉步維艱,雖然他自己就是門閥出身,但他同樣知道若是想要將權力歸攏第一件事就是要將那門閥世家清理乾淨,否則難免會再像晉末時一般群雄割據、諸侯爭霸。
高相,出身於新貴江南高氏,這高家有彆於傳統的五姓七望,它成族不過百年但卻因為敏銳的掌握住了整個南方的經濟命脈並逐漸侵蝕軍政之中,現在的高家早已經是釘死在了大魏的身上,硬拔便是玉石俱焚,但任由其發展遲早這司馬奪曹的故事又會在這一輪的大魏身上再次出現。
士大夫不著急,因為士大夫給誰乾都是乾,天下離了誰也離不開他們,但大魏皇族著急,一旦自己的命脈被完全掌握了,下場最好不過就是挾天子令諸侯,若是差一點那恐怕可就是要落得個當街被弑的結果了。
“照你這樣說來,每個地方都會有幾個這樣的少年?”
“對。”滕王點頭道:“這隻是其中一個,但今日我聽聞此子能讓你這茅廁裡的石頭都跟著他的步調走,我倒是也有些驚愕了。”
“他?那小子給我下套。”老郭說起來的時候是又好氣又好笑:“他給我玩陽謀。”
“哦?還有人在你這裡玩陽謀?說來聽聽,這裡頭到底有些怎樣的趣聞。”
老郭在這裡也有些年頭了,平日裡大家都挺無趣的,今天這事倒還真是讓他回味了很久,雖然那小子的算計不算高明,但自己好像來來回回都躲不開他那三招。
這裡頭其實核心就是給錢不給錢的問題,那小子的核心訴求就是要錢。這不給,那自己就成了個屍位素餐不懂變通不顧民生的狗官,這要給了,那就自己就算是隨了那小子的意思。然後就是罰還是不罰的問題,罰他便成全了他的名,不罰他便壞了自己的規矩壞了王朝律法。
所以這裡最優解一路下來竟嚴絲合縫的是按照那小子的規劃來的,分毫不差,這讓老郭心裡頭憋屈但卻一點法子都沒有。
所謂是這九轉大腸你不吃就沒辦法評價我,吃了那就正合我意。
事情雖小卻是頂級陽謀。
“嘶~~~”滕王聽完之後倒吸一口涼氣:“十六歲?這是十六歲的人?”
“正是,老成油滑的讓人想到了長孫晟。”老郭仰起頭長歎一聲:“說起來,長孫晟離開十一年了。當年咱們幾個就屬他會玩。”
“是啊。對啊,他是不是還有個兒子,他兒子如今在哪?”
“長孫無忌?在長安,隨李淵那二兒子駐守隴右。”老郭不無感慨的說了一句:“李淵這個沒用的老東西,生了幾個兒子都是相當不錯,可惜我那兒子腦滿腸肥一心就知道個吃吃吃。”
兩人的聊天內容逐漸離譜,聊了半天自家兒子的不爭氣,接著話鋒一轉突然又回到了夏林的身上,滕王此刻毫無預兆的唉聲歎氣道:“你知道我那女兒吧,見到誰都是一副不忿之色,唯獨聊到你說的這個油滑小子時雙眼明媚,眉目含情,我覺得要壞事了。”
“嗯……要說的話的確如此,那小子能說會道關鍵長相俊朗,比你年少時還清秀幾分。”
“壞了,那完了。”滕王一拍大腿:“不成,我可不能讓倩兒再跟他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