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老張仰頭看向夏林,感覺他從頭頂到腳底板都在發著光,他是真的沒想到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還會主動的去試圖拉自己一把。
雖然已經很習慣了他這種突然襲擊,但要是仔細想想的話卻還是很難用言語描述心裡的感受。大抵這邊是叫做相依為命吧。
老張也是個聰明人,他快步的走了上去,開始是埋怨了夏林兩句,他小聲說道:“你不乾脆給我扒光了遊街示眾……”
“媽的,你這人怎麼這麼矯情,天天念叨的事情,怎麼就臨陣退縮?”夏林也開始罵了起來:“你看看周圍都是什麼級彆的大師在看,但凡你的能力讓他們瞧見了,隻要稍微點撥一下,你可就是能以門生自居,什麼概念你知道麼?”
他兩說些什麼旁人不知道,但不管是下頭的看客還是上頭伸出頭來的名流可都眼巴巴的看著他們到底要玩出什麼花樣了。
不過雖然老張這個人口無遮攔腦回路也很曲折,但夏林對他的專業能力卻是十分認可的,都說什麼這個大家那個大家,但老張的字不說敢比王羲之吧,起碼不會比虞世南之類的差,甚至比勁力巧更是吸收了未來多少年的風格,甚至能看出一股子顏真卿的味道。
而他的畫要比字更要精彩,它同樣融合了後代的許多技法,比如透視關係和光影應用等手法,讓他的畫看上去更加有綿長雄渾的味道,他的牡丹圖曾本就是天下一絕,而後再融合工筆以及油畫的一些技法,如今這小子的畫作那真的是隨便拿出去一手就已經可稱天下一絕。
“取長卷來。”
老張也不廢話,直接氧氣袖子這麼一招,倒是氣勢十足,隻是他這一嗓子沒人肯聽……場麵一下子就尷尬了起來,倒是惹來周遭一陣哄堂大笑。
這會兒他們頭頂上倒是響起了一個聲音:“林雄,去給他取畫卷和文房之物。”
抬頭看去正是錦衣華服的中年人,那氣度一看就不是凡品,看那臉型倒是與小郡主有幾分類似,這八成便是滕王閣之主了。
果不其然下頭那個複雜秩序的護衛立刻領命去命人取了全套的繪畫作品。老張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到滕王,但多年過去人家什麼身份恐怕是早就已經把他這個人給忘了。好在他這人也算是拿得起放得下,沒有說去認個熟人什麼的,隻是默默的將袖子挽起,用舌尖舔了舔筆鋒並用牙齒輕拽掉毛筆上長一些的毛尖。
這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光著一個動作就引來樓上的虞世南誒了一聲,接著便饒有興致的觀看了起來。
這老張開始落筆,那跳脫不羈的性子一下就收攏了起來,身上就跟有什麼臟東西附體了一樣,整個人的氣場都變得不同了。
他略微思考片刻,接著便是開始筆走龍蛇,隻見他手中十指夾著八根毛筆,不同的粗細不同的顏色,一路下來便如同一場舞蹈一般,跟隨著他的節奏在場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佛跟隨著一起進入了他的精神世界。
卷軸很長,長度約為六米,這種就是專門裱糊好為了寫長文或者做長畫才使用的材料,價格昂貴且製作不易,若是等閒人可是用不上也不敢用的。
但老張此刻卻是全神貫注,夏林站在旁邊為他扯卷,他則來來回回的開始描繪線條色彩,但畢竟是一張長卷軸時間上必然不會少,但哪怕是在這炎炎夏日之中,周遭卻出奇的安靜,因為所有人都隨著他的筆觸逐漸進入了神遊之境。
縹緲的山峰、滾滾贛江,江畔的滕王閣與天空中的雲朵星辰交相呼應,一幅畫便看儘了贛鄱大地之風采,崎嶇波瀾雄偉壯麗,有那悠悠江水滾滾而來有那日月星辰輪轉不息,鄱陽湖上的風此刻已經吹在了在場眾人的臉上,甚至讓人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冷顫。
待到最後一筆顏色完成,老張便開始往上填詞,仍是那滕王閣序,但此時此刻賦中有畫,畫上帶魂,儼然是將這千古第一駢文生生的具象化在了天下人的麵前。
“嘶……”樓上的虞世南打了個哆嗦,雙手死死握住欄杆:“奇才!奇才啊!”
就算是對畫作不怎麼了解的滕王此刻都入了定,他此刻仿佛站在了群山之上眺望萬裡河山,胸中豪邁之氣直透雲霄,又仿佛乘一葉孤舟橫亙長江之中,仰星空萬裡攬江水悠悠。一口濁氣呼出,胸中鬱結頓解,就連身上的肌肉腠理都舒展開了。
周遭的人雖然沒有他們這樣的境界,但卻也是看得一愣一愣的,這些人平日也就畫畫仕女圖畫畫花花草草,曾幾何時見到過如此波瀾壯闊的畫卷,一眼江山無限好,二眼海闊憑魚躍。
轉瞬之間,滕王閣序最後一字落筆,老張此刻的手掌臉蛋早已經五彩斑斕,但他卻並不覺得有什麼,隻是低著頭看著自己的畫卷:“好好好!能有幸畫出來,讓老子當場死了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