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真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他看著那枚九毫米口徑的警用子彈撕開女孩那柔嫩的皮膚,掀起紅白相間的脂肪組織以及內在的血肉構造。
穿透肋骨的間隙,碰觸那躍動著的心房。然後,驗證鋼鐵的強度要遠在血肉之上。
他的把握其實並不大。並不確定身份和違序的疊加是否就真的能夠將模因逼迫到絕境。
但他依舊開了槍。
因為他知道,模因這種東西,哪怕多拖一秒,都有可能會躍進式地變強!
所以,不可遲疑。
他凝視著少女的雙眼,注視著那雙眼眸中不住浮現出的驚恐,茫然,不甘,以及絕望。
但沒有憎恨——她不恨他。
這很好。
這意味著兩種可能——其一,她的確從一開始就理解了自己的行為和最有可能招致的後果。並完全接受了自己要為之付出的代價。而第二,便是她的城府機心,足以讓她在死境邊緣都能夠將自身的情緒進行完美地偽裝。
兩樣都不錯,若是能夠齊具便是更好。而若是她真的能夠活到自己處理完後續,那麼,便也不是不能夠將‘幫忙’這個機會給她。
而下一刻——
‘撲——!’彈頭穿過空氣,撞在牆上。
所有的冒險,賭注,拚搏,都在這一刻獲得了解答。
那就好像是有什麼無比龐大,又無比扭曲的事物轟然崩潰。那就如同一頭百頭百翼,極儘可怖猙獰的惡獸正哀嚎著步入滅亡。那存在於無形之中,壓迫在每一個秩序生靈心智末端的混亂陰雲無聲抹消。而無論是場內還是場外,所有的活物都在這一刻感知到了發自內心的歡暢。
空氣靜滯了一個刹那。
而下一瞬間,所有的電腦,打印機,辦公用具,都在這一刻猛地躍起,宛若暴雨一般轟向王真所在的那個方向!
弧線掛上了他的嘴角。
…………………………
‘刺——’刹車鉗製輪胎,輪胎擠壓大地,疾馳而來的警車在長青商業大廈前端猛地停下。王真所知曉的那位張警官第一個跳出車廂,他看見許多幸存者彙集在廣場前方,他看見他們在這一刻全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天上!
某種東西正在天上彙集,某種事物正在上空迸發。他也很想像是那些幸存者一般向著上空張望,但他努力地用自身的意誌克服了它。
“封鎖現場!組織撤離!不要讓任何無關市民靠近廣場——快!”
他的同僚立刻行動起來,他一邊大步向前,一邊接通隨身攜帶的電話。
“我們已經到了!支援什麼時候到!”他的目光朝著那散布在大廈前廣場上,扭曲猙獰的墜落屍體急速一掃。“有大量平民傷亡,重複,情況極其嚴峻,有大量平民傷亡!”
他沒來得及聽見回應,他聽見來自同僚,人群,還有頭頂正上方的尖嘯。
‘咯喇——!!!’
大廈二十二層,一側的玻璃在這一瞬間儘數破裂。在氣浪和人群的尖叫聲中。十數個仍在不斷尖叫掙紮的人影被扔出大樓外方!
他們正在被謀殺……不!不是謀殺,而是拯救!是有人,有東西正在拯救他們脫離死亡!
那在墜落人群最前端,最下端的是黑發黑衣的人影,他橫抱著一具瘦小的身軀,以比其它人更快兩倍,三倍以上的高速從二十二層急墜而下。
‘哐——!!!’地麵,炸開。濃鬱塵煙,四處濺炸。
他……不,它隨手放下那具瘦小的身軀,身形在這一刻竟是因極度的高速而化作了人眼難以連續捕捉的十數道殘影,將所有墜下的人體全都順暢接下!
絕世高手!?
張警官的下巴都要忍不住墜下。
他不是沒有和那正在提早抵達現場和在二十二層堅守的同僚取得聯係,不是不知道那個在上午還表現得人畜無害的男孩已然撕下了全部的偽裝——自己的感覺並沒有出錯,那個男孩就算不是殺人狂也危險得讓人頭皮發麻。然而無論如何,他都理解不了情況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這是人能夠做得出的事嗎?
這東西真的是人類嗎?
自己是不是還沒睡醒,抑或者這幾天加班過多以至於白日裡就產生了幻覺譫妄?
身體,搖晃了一下。
那個自稱為王真的東西,已然來到了自己的正前方——自己平日裡那配合默契的,堅定果斷的同僚們在這一刻儘數陷入了詭異的沉默。就像是本應反射式抬起武器,但卻無法在這一瞬間對眼前的事物提起任何敵意的自己一樣!
身側,有無數倒吸涼氣的聲音。手中的通訊器,也發出急促但自己在此刻卻失去理解能力的回答。
“現在是七分鐘,你來得還算及時。”那個像是人類的東西,嘴角帶著一抹壓抑不住嗜血的笑。“現在立刻聯係你的上級,轟炸機也好,導彈也罷,哪怕是艦炮都行。用最快的速度,將這棟大樓八層以上的部位全部轟成殘渣。那麼今天的事情就還算能夠迎來一個體麵的收場。”
體麵……收場?
它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