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雅,記錄。”
“目前能夠確定的車內規則有三。”
“第一,醒著的人被乘務員發現後,會被直接取走首級。頭顱在被斬下的瞬間體內的軀殼結構會完成異化,成為木質結構並具備一定活性。”
一段記錄。
推著餐車的乘務員花枝招展——她的頭顱是盛開的深紅鮮花,手腳則是纖細的枝條。她依舊戴著手套並且穿著高跟鞋,不緊不慢地來到一個因蘇醒而不幸直視了她的乘客前方。
她伸出手,沒有切割的環節。乘客的首級就那麼直接在她麵前跌落。而脖頸的斷口在一開始還迸射出濃烈的鮮血,卻在接觸空氣的瞬間異化成木質的截麵。
乘務員將乘客的頭顱放到推車上,無首的乘客自覺地站起然後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雙方之間甚至存在一小段正常的互動,在乘客讓路的時候,乘務員那鮮花的首級甚至還會微微頷首致謝。
“第二,隻要不和乘務員對視,就能規避對應的死亡。但藏匿起來會被乘警發現。躲在洗手間裡有兩次機會,躲在行李間裡有一次機會。試圖進入駕駛室或者逃脫車廂,則會被立刻趕到的乘警擊殺。而在沒有違背這一規則的情況下,隻要向乘警出示證件和車票,就不會受到攻擊。”
又是一段記錄。
男孩躲在洗手間裡,在第三次。撬開洗手間門的尖銳木刺將他絞成了一團碎木。女人躲在行李箱內,在第二次被乘警提出,然後和行李箱一起變成了木料。數個健壯的男人大吼著朝駕駛室硬闖,在他們跨越邊界線的瞬間,健壯的乘警憑空出現在他們麵前,將他們絞成了麻花。
被乘警擊殺的人不會保留完整以及異質的活性。會直接成為壞毀的廢木料。
“而第三條,在車廂內很容易睡著,而真正睡著的人,會隨著時間流逝而木質化。至於是成為死人還是真正意義上的植物人,則還有待探查。”
記錄最終定格在遊有餘像是觸電一樣從老人身上甩開手的模樣——那兩支托舉著眼球的鬆枝在半空中搖晃了一番,最終又像是活物一般縮回到了老人的眼窩中央。被翻開的眼皮也自發合攏,隻剩下遊有餘僵在他的座位上,渾身發抖。
這個男人還算可以。
臨時調集的檔案顯示他是一個靠興趣愛好加入木工領域的手工藝人,這一次原本是打算前往海城考察一下市場並大概率在海城安家。校園時期的風評甚好並且總能夠在大場麵前撐得住場,而這大概也就是為什麼他能夠作為幸存者活到現在,而其它乘客已然沒有多少剩下。
他還活著。
但還能活多久則難以考量——隨口又安排了遊有餘幾句,王真將注意力轉移到其它地方。高速運輸機的下方是莽莽群山,而他可以清晰地看見一條在山野間穿行的列車軌道。
他在確定了目標的時候便聯係了中土方麵——然後他很快就獲得了來自D444列車內部的所有監控實況。一切開始於從駕駛艙內迸發出的一枚萌芽,它在頃刻間便化作了覆蓋整輛列車的無形浪濤。所有的乘務員和乘警悄無聲息地變轉了模樣,而駕駛艙內的司機車長第一個死亡。
他並不重要。
哪怕他在列車這一係統中占據重要位置,但他在這新生的模因結構中並不重要。
當然,死去的列車長並不是當前的關鍵點。真正麻煩的地方,在於其它。
“先生。”坐在他對麵快速記錄的梅欣雅給出了中土方麵的回應。“那邊的專家認為,隻要閉上眼睛,就可以規避目前的大多數車廂內死亡規則。然後我們再指揮幸存者進一步自救。”
“過於保守。”王真擺了擺手。他又一次撥通了遊有餘的電話。
“現在,利用你手邊的工具,快速製作出一個密封性能足夠強的眼罩——用你手機的攝像頭來看東西並確保你自己除了手機屏幕以外什麼都看不到。然後,儘可能在不觸碰其它人的情況下前往後方車廂。那裡還有幾個幸存者你說不定能夠救一下。”
一個木工應該能夠做到這種事,若是不能,那也沒辦法。王真是來解決問題的而不是來救死扶傷的。必要的犧牲和損耗,他也不會有很多想法。
況且,他還有另一些需要處理的事項。
眼前的顯示屏內播放了第四段記錄——那些被乘務員斬下的頭顱,它們被儘數安置在餐車裡然後送到列車中央。然後,朝著列車之外傾瀉而下。
一支快速反應部隊正在朝第一個傾倒點靠近。
那個傾倒點如今就在王真所搭乘運輸機的正下方。他看得到千米之下的濤濤綠浪,他也感知得到那正隨著列車的行進而蔓延的不快感,模因征兆。
“兩種秩序。”王真給出了自己的判斷。“列車的秩序,森林的秩序。而如今列車的秩序已經獲得了一定程度的驗證——我推測列車的目標是抵達終點,而至於其他部分,則還需要探查。”
“準備好燃燒彈和除草劑吧。”他說,他對飛機上另一位一直一言不發的中年軍官說道。“我會下去處理一下情況。但你們要做好最壞的打算。若是事不可為,使用戰略武器也無妨。”
軍官的耳麥輕輕抖動了一下。
他站起身,向王真深深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