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晴被邵曦的話說得一愣。
當然,邵曦說的不是沒有道理,所謂的天意不過是自欺欺人的一種自我安慰。
而且邵曦的那句“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也的確是他們那一代人的遺憾。
其實有的時候,人明明是可以做出選擇的,卻總是會因為這樣那樣的顧慮而錯過了選擇的時機,最終釀成不可挽回的遺憾。
百裡晴不得不承認,邵曦說的其實並沒有錯。
看著邵曦那意氣風發,不甘於被命運擺布的樣子,也的確是年輕一代應該有的心性。
隻是邵曦當著自己的麵一開口就帶出了一個“屁”字,這著實是讓百裡晴感到有些意外。
邵曦見百裡晴看著自己,一下子也意識到自己剛才嘴巴一快給說溜了,麵前的這可是外姑婆,自己說話如此口無遮攔豈不是大大的不敬?
邵曦連忙嘿嘿一笑,抬手在自己的嘴上打了一下。
“一時激動說溜了嘴,還望外姑婆不要見怪。”
百裡晴看著自己麵前的邵曦,也忍不住樂了出來。
要說城府心機,膽識魄力,麵前這個孩子樣樣不差,原本經受了這些年的苦難,百裡晴以為邵曦會是那種苦大仇深,憤世嫉俗之人。
卻不想今日一見,他竟是如此豁達開朗,活潑搞怪,到底是年輕人,遇事要比他們這些上一輩的人看得開。
不知道是不是隨著年歲的增長,人都會變得越來越多愁善感?
自己雖然還沒到七老八十,可過往的那些經曆卻讓她感到自己的內心早已蒼老。
未來是屬於這些年輕人的,希望他們此生不會再像自己這樣留下太多遺憾吧?
“無妨,既然你叫我一聲外姑婆,我又怎會與你計較這些?
“不過如今你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將來回到景元帝國你打算如何麵對自己的父親?”
被百裡晴這麼一問,邵曦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
學著百裡晴之前的樣子,轉頭看著花園中的景色,說話的語氣中多少帶著一些怨氣。
“當年我的父母都是身不由己,說起來是兩國間百餘年的恩怨造成。
“對於當年他不能將母親接入宮中我並不怪他,迫於身份不敢將我接入宮中撫養我也不怪他。
“可是事情過去了這麼多年,他到如今都不能給我母親一個名分,實在是有些過分了。
“我的母親為了他放棄郡主身份,不惜背上叛國的罵名趕到景元帝國去找他,無名無份地為他生下我這個兒子,甚至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雖然穆王府之變並非他一手促成,可與他也不無關係。
“如今他已將帝位坐穩,憑什麼讓我母親故去後這麼多年還是如此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他認不認我這個兒子不要緊,可總要給我母親一個說法!
“還有我的義父風長臨撫養了我六年,可風家莊慘遭滅門之事這十多年來他連查都沒查過。
“不管是為父、為夫還是為君,他都沒有做到他該做的,倘若這些事他不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他這個父親我認不認都沒有什麼意義。”
百裡晴歎了口氣,他理解邵曦為何會心有怨氣。
自己在外漂泊流浪這麼多年,終於與自己的親生父親相見,可親生父親在明知道他身份的情況下卻並沒有與他相認。
而且邵曦說的也沒錯,當年蕭常毅迫於各種壓力不能給自己的妻子、兒子一個名分尚可理解。
可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了,他若還是什麼都不做的話,的確是愧對已經故去的百裡映雪。
也許這個兒子他還有機會補償,可他虧欠百裡映雪的卻連補償的機會都沒有了。
至於風家莊的事,那是風長臨與蕭常毅君臣之間的事情,百裡晴不好評價。
但邵曦作為風長臨的義子,想要為整個風家討回一個公道也是無可厚非。
“不管怎樣,你們終歸是父子連心,他雖身為帝王,可也有他不得已之處。
“既然當年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有些事能補救就補救,若是不能補救的話也不必強求。
“你娘親都已經不在了,不必為了一個名分搞得你們父子不和,想必這也是你娘親不願意看到的。
“原本東穆與景元兩國勢同水火,想不到如今卻因為你的出現讓我們成了自家人,想必你父親遣你為使怕也是彆有用意。
說到這裡,這就已經不是簡單的個人之事了。
蕭家和百裡家都是邵曦的親人,可實際上邵曦對兩邊都並沒有什麼太深的感情,甚至都無法與記憶中的風家莊相比。
可血脈親情畢竟在這裡,至少眼下的這位外姑婆和小舅舅百裡佳木他是認下了。
與此同時,兩個家族又都分彆是景元帝國和東穆國的皇室,兩國間這百餘年的恩怨邵曦真的沒有把握能夠憑一己之力便將其平息。
而且眼下兩國皇室內部也都並不安穩,這就讓事情變得越來越複雜了。
“外姑婆,先拋開你與小舅舅想對百裡野林複仇這件事不說,平心而論你覺得百裡野林這個東穆國的皇帝做得如何?”
提到百裡野林,百裡晴的臉上忍不住露出了厭惡與不屑。
“哼!一個充滿野心、冷血無情、卑鄙狡詐之人,你覺得會是一個好皇帝嗎?
“早些年他窮兵黷武,一心想與景元帝國爭個高下,可常年的戰爭搞得生靈塗炭,百姓遭難,國力衰退。
“大將軍尉遲賢武原本便是他的親信之人,如今朝堂之中文臣主和的呼聲日高,也不過是他們二人的權宜之計。
“但為了顧及顏麵還是讓尉遲賢武極力主戰,以免文臣的勢力日漸壯大。
“說白了,他想采納文臣之策,卻又不肯承認自己這些年來所犯之錯,隻要他還在兩國間遲早還會戰端再起,永無寧日。”
聽到百裡晴說的這些,邵曦心中已然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