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的布置頗為簡單,以素雅為主調,牆上掛著的那副山水畫亦非珍品,一切都是那麼的尋常,全然找不出高門大閥的氣息。
顧濯對此卻很滿意,無論房間,還是這份清冷。
更何況他的世界未曾沉寂過片刻。
不知何時,夜裡漸有雨聲淅瀝。
顧濯沒有關窗,在房間裡尋了張合適的椅子,搬到外頭坐了下來。
那個存放著曇夜神符的木盒,此刻就被他放在膝上。
借著屋內的燈火,與夜雨中的稀疏月色,他開始觀察木盒。
與此同時,許多聲音開始在他心間湧現與浮出。
“東西是真的。”
一道厚重如大地的聲音響起。
顧濯怔了怔,說道:“我沒想過是假的。”
“那你為何一直在打量這個木盒?”月色在夜雨中徘徊,虛渺難見,便如此刻這聲音。
顧濯解釋說道:“我隻是在想這木盒值多少錢,能不能讓我儘快搬到客棧住。”
這個房間固然不錯,奈何他真的沒有寄人籬下的愛好,更何況今夜林挽衣的態度十分明顯,就是不希望他長久借住下去。
雨聲忽淺。
下一刻,整個世界倏然熱鬨了起來。
“這盒子用的木頭是沉淵龍木,價格肯定低不了,你可以放心。”
“我覺得這木盒子隻要能夠賣出去,最少也夠你住三個月最好的客棧,而且還不是一般的房間,得是天字甲號房!”
“這樣未免太奢侈了些吧?”
“到時候再開源不就好了嗎?”
“為什麼不說節流?”
“誰愛過窮日子誰去過,我才不要!”
“不是,窮日子還是富日子跟你這場雨有什麼關係?”
“怎麼就不能有關係了?我要是下個百八十天大暴雨,那整個望京都得給我過窮日子!”
“你這不就是在胡攪蠻纏嗎?”
顧濯習以為常,不為所動。
早在數年前,他就習慣了它們之間的無意義爭吵,或者說是閒聊鬥嘴。
他的右手落在木盒上,取下了那把小鎖,然後打開。
木盒中的事物隨之落入他眼中。
那不是一枚畫著看不懂圖案的符咒,也不是彆的什麼事物,而是一團凝而不散的幽暗光芒。
這團幽光不大,時刻變幻不休,看著就像是一朵在風中飄零的花。
事實上,這就是一朵花。
——曇花。
曇夜二字,為曇花盛開之夜,取刹那芳華之意。
這枚位列九階之上,若與修行境界對應,毫無疑問已然觸碰到第三境範疇的神符,其用處隻有一個——即是讓動用神符的修行者登上生命中的最高峰,隨後凋零枯萎,而在這這個過程當中,修行者的生命將會被神符所恒定,簡單些說,即是執神符者不死。
今日清晨的那場談話裡,林挽衣之所以在得知顧濯想要曇夜神符後陷入沉默,除卻這是她父親留下的遺物外,便是她實在無法理解這枚神符對顧濯有何用處。
正是因為這份不解,以及隨之而來的好奇,還有她的確需要一位可靠的盟友,林挽衣最終才對顧濯說出了那句合作愉快。
……
……
一聲輕響。
幽光不見,木盒已被合上。
顧濯收回視線,抬頭望向夜雨籠罩下的天空,心想這應該是最差的選擇了。
與直接增添壽元的通聖丹相比起來,曇夜神符不能直接延續他的生命,隻能給予他雖步步登天卻也不斷逼近死亡的道路,且需要他在這上麵耗費極大的精力,時刻不能鬆懈怠慢。
但這已是他當下的唯一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