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後,百草園。
一位望京當地的官吏正滿麵笑容,與顧濯坐在客棧的包廂裡,親口鄭重通知後者,在當地衙門的諸位同僚努力之下,關於申請夏祭名額的流程在這一日之間就完全走完,讓他無須操心。
緊接著,此人又說了許多關於祝福與希望的話語,大概就是請顧濯接下來千萬不要驕傲自滿,記得勤加修煉,好在夏祭中為望京多爭一口氣,修行過程中隻要有需求便可開口,許多人都願為此儘力而為。
話裡話外,這位官吏其實就是在為望京的權貴們傳遞善意。
這場談話的最後,他很自然地提到了長洲書院的事情。
“長洲書院那邊我們會儘量想想辦法,給你一個妥善的交代,但這事關乎到書院的顏麵,實話說是真的不好辦,畢竟彆人硬是要死強著,你也不能拿他怎樣。”
官吏看著顧濯,語氣真摯說道:“但我相信,整個望京的人們都知道其中的對錯,堅決站在你這一邊。”
顧濯笑了笑,笑容很是溫和,點頭說道:“辛苦大人您了。”
說完這話,他不知為何就回想起昨日林挽衣對自己的評價,心想果然是偏見。
這時的他難道還不夠有禮貌嗎?
官吏自覺話到此處就好,又想著年輕人定然不喜歡與自己一起吃飯,於是笑著再寒暄了幾句後,便起身直接離開了包廂。
顧濯看著滿桌菜肴,心想這怎麼吃得完?
就在他生出這個想法的半刻鐘後,包廂的門被敲響了。
來者是陳遲。
顧濯和他見麵數次,談不上朋友也算得上是熟人,更彆提手中折雪還是此人相贈。
“我現在有些奇怪一件事情。”
“什麼事?”
陳遲一邊隨意問道,一邊隨意熟絡地坐了下來,低頭動手用熱茶衝刷碗筷,準備蹭上這頓過分豐盛的午飯。
顧濯看著他,好奇問道:“難道巡天司在望京裡就隻有你,還有你的兩位同僚,再也沒有彆的人了嗎?”
陳遲聳了聳肩,說道:“因為像我們仨這樣的人就是負責乾臟活的。”
他頓了頓,抬頭望向顧濯,仔細補充了一句。
“我不是說你臟的意思,主要是林挽衣的身份太敏感,涉及到她的案子必然吃力不太好,誰也不想在這種案子上牽扯太深,隻有我們這種宗門出身,根本沒有辦法升遷的人不在乎,又或者是裴司主這樣站得足夠高,無懼狂風暴雨的大人物才敢摻和進來,所以你不就隻能看到我和蔭椿還有信古了嗎?”
顧濯都聽明白了。
“反正也說到這裡了,那彆的事兒也多講幾句得了。”
陳遲舉箸,隨便夾了一塊牛肉丟進嘴裡,聲音含糊說道:“你之後去到神都會被很多人看不順眼,多少會遭到一些刁難,原因很簡單,因為你是從望京走出來的。”
顧濯大概明白這其中的道理,還是覺得有些無語,心想這應該算是地域歧視?
陳遲耐心說道:“望京明麵上說是陪都,事實上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一座棄都,這歸根結底是因為皇帝陛下不喜歡,雖然陛下從未在明麵上表達出這樣的意思,但整個人間都覺得他是這麼想的,而陛下也沒有否認。”
“這幾十年來,當初沒有隨陛下遷都離開望京的那些家族什麼之類的,都在走下坡路走得停不下來,眼看著再過上幾十年就能裝進棺材埋進墳裡了。”
他看著顧濯歎息說道:“但你的出現,還有你之前說自己要爭夏祭第一……我就這麼說吧,多少有點兒揭棺而起的意思了,儘管你現在頂多也就是把那棺材蓋撐開了一個角兒。”
如果說望京的衰落可以用大勢所趨這四個字來形容,那本該死去的林挽衣卻活下來了,又該如何形容呢?
這個問題不重要。
關鍵是,這兩件事都是他在逆勢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