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浪行神色冷漠。
在巡天司不久前所公布的那份榜單上,他的名字被放在了第五,僅次於顧濯與道門天女和無垢僧這三人之下。
以此作為理由,顧濯確實有資格說出現在這句話,把他視作一位挑戰者。
然而這句話不應該出現在他以萬物霜天劫的氣息籠罩場間後的現在,因此這不管怎麼看,都是一次充滿羞辱意味的挑釁。
尤其是顧濯說這句話的時候,其神情之平靜,語氣之溫和,著實很像是一位教書先生麵對一位難纏的學生,最終隻能無奈出手管教。
越是驕傲的人,越是會因此而覺得自己受到了冒犯。
隻不過當白浪行生出這樣想法的時候,卻全然忘記自己不久前當眾離席,所謂興儘而返的驕傲不屑作態,同樣是在羞辱林挽衣。
以及在場的所有人。
顧濯看著他,溫聲說道:“請。”
白浪行冷笑出聲。
下一刻,他驟然斂去所有笑意,抬起右手,向身後一招。
一道寒光倏然撞入在場眾人眼中,緊接著才是空氣被撕破帶來的呼嘯刺耳風聲。
那是一把鐵槍,此刻已經被他握在手中,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句話。
“我現在真的有些好奇了,你的自信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人們看著那把被白浪行握在手中的鐵槍,想著他過往五年間在荒原與異國異族進行廝殺的事實,想著槍尖之下不知沾染了多少的鮮血,心神竟有所顫抖。
無垢僧自然無懼,但這時也不禁皺起了眉頭,心想這確實很難打。
神景天女看了一眼小和尚,秀眉不願蹙起,表情風輕雲淡,似乎這對她來說不成問題。
林淺水沒有看那柄鐵槍,視線落在自己表妹的身上,眼裡漸有不解生。
她不明白,為什麼林挽衣沒有半點擔心的模樣,這對顧濯的信心到底是從何而來?
與這幾人相比起來,其餘關注著這場戰鬥的人們,更在意另外一件事。
劍呢?
所有人都知道,顧濯在過往的切磋當中皆是以劍勝之,可今夜……他似乎沒有帶上那把名為折雪的劍,這該如何是好?
白浪行不曾把顧濯真正放在心上,但不代表他不知道這件事,因此他看著顧濯說了一句話。
“去取你的劍。”
這不是避免勝之不武,又或者彆的什麼,而是他要贏得徹徹底底,不給對方留下哪怕一個借口。
“就這樣吧。”
顧濯微微搖頭說道,聲音如前溫和。
話音落下,場間所有人都怔住了,心想這你該怎麼贏?
白浪行不再多言,手腕微抖,槍尖輕挑。
眾人早已提前讓開道路。
一觸即發。
……
……
渭水畔。
裴今歌不再撒料喂魚,難得夜釣。
一位巡天司執事匆匆趕至,將宴會上發生的事情低聲從簡複述了一遍,詢問現在該如何應對。
按照朝廷所定下的規矩律法,白浪行提前修行功法的事情,確實該由巡天司處理。
如今下麵的人不敢亂動,隻能是把事情逐層上報,報到有資格理會這事的大人物那裡。
“因為過去五年在荒原的經曆,軍方好幾位老大人對三殿下頗為欣賞。”執事的聲音停在了這裡,話裡的不儘之意十分明顯。
裴今歌聽完後,懶洋洋說道:“然後呢?說到底,白浪行不就是一個被人當麵戳破心思後掛不住臉惱羞成怒的小孩子嗎?”
旁人需要給這位殿下麵子,但她卻是不用的。
執事聞言好生不解,斟酌片刻用詞後,低聲說道:“要是三殿下今夜憑借萬物霜天劫擊敗了顧濯,恐怕會引起一場極大的輿論風波。”
屆時巡天司必然要遭受這份壓力,在各方勢力明裡暗裡的推動之下,對白浪行做出處理,以此為交代。
“嗯?”
裴今歌一臉莫名其妙問道:“你在說什麼?”
執事愣了愣,小心翼翼地複述了一遍自己的話。
“這話聽著是有些道理,但……”
裴今歌甩了甩手裡的魚竿,心想又不是那位親自出手,顧濯憑什麼輸?
她漫不經心說道:“一切的前提是白浪行能贏。”
執事再一次怔住了,心想這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司主認為顧濯勝券在握?
……
……
白馬湖畔的戰鬥已經開始了。
一道寒光破空而去,直至顧濯眉心。
那是鐵槍留下的痕跡。
白浪行隨之而行,速度之快,殘影層層。
顧濯卻在這之前就已經做出了反應。
青衫微飄,他已然退至那一葉輕舟的儘頭處,讓槍勢老去。
北方荒原乃風雪籠罩的淒苦之地,在那裡長久生存下來的人,無論是做什麼事情,都會下意識保存自己的每一絲體力,不願奢侈浪費。
白浪行自荒原歸來不久,身體必然還保留著這個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