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年神都最後的春夜裡,白馬湖畔曾有過一場餘波至今未曾淡去的戰鬥,其中的細節與讓人們為之爭辯至今天仍未肯休。
在這場戰鬥中,顧濯說的每一句話都為人所清楚熟知,很有可能跟隨白浪行一輩子。
然而很少人注意到,或者說就算注意到了也不會過多在意,他曾在當時說過一句有關天地的話。
因為人們下意識判斷認為,那隻是一句單純為了羞辱的存在的話,沒有誰覺得那句話裡說的是真的,更多認為那是在代指戰鬥雙方的境界差距。
——彆的事情我可能不太清楚,但天有多高,地有多厚,這個我還是知道的。
這就是那一句話。
顧濯親口所言。
春去夏至,光陰轉瞬遠去,神都的風雨從未停歇,卻從未有人向顧濯問出這個問題。
問天有多高,問地有幾許厚。
直到今夜此刻。
裴今歌親手殺死一位魔道強者後,帶著血後的清香不請自來,坐在那張貴妃榻上,眼裡滿是興致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顧濯沒有立刻回答,轉而問道:“你有辦法證實我給出的答案?”
裴今歌微仰起頭,看著他,很認真地慢慢翻了一個白眼。
這顯然是鄙夷的意思。
不知為何,這時候的她仿佛褪去了那件名為巡天司司主的衣裳,莫名有些可愛。
哪怕這人世間絕不會有人把可愛與她聯係起來。
顧濯還是這麼覺得。
“不行。”
裴今歌淡然說道:“就算我現在當場破境羽化,仍舊沒辦法親自證實你的答案,或許羽化之後再登仙可以吧。”
三境七階中的第三境指的就是羽化,而登仙則是在羽化後更上一層樓,為人間極致所在。
不要說近乎傳說般的登仙,如今世間的羽化中人屈指可數,就算把某些不知生死的老怪物全都算上,攏共也不到十個。
大秦獨占四人。
皇帝陛下、長公主殿下、巡天司司主,以及一位曾經因為某件舊事展露過羽化氣息的神秘存在。
這就是大秦如今橫壓一世的最大底氣。
更不要說在這四人之外,還有裴今歌這種與羽化相距不遠的絕對強者。
哪怕佛道二宗聯手,朝天劍闕等等當世大宗隨之而行與大秦開戰,最多也就維持住一個勉強不敗的局麵,幾乎沒有勝算可言。
“我的確證實不了你給出的答案。”
裴今歌看著顧濯,微笑說道:“所以我才好奇你為什麼說出這樣一句話,據我所知,你沒有為求裝腔作勢而胡言亂語的愛好。”
然後,她接著說道:“而且,雖然我無法親自證實你的答案,但天高地厚之事早有前人好奇,某些典籍上或許會有登仙之人留下記錄,以此可以與你的答案進行相互印證。”
話音尚未完全落下,顧濯心中已經有聲音響起。
那是源自於世間萬物的認真勸阻。
他聽著這些話,神情不見任何變化,看著裴今歌說道:“我不會告訴你。”
“為什麼?”
裴今歌眯起眼睛,聲音微微沙啞。
顧濯平靜說道:“因為這個答案很珍貴。”
裴今歌微微一笑,說道:“巡天司的情報同樣珍貴。”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
顧濯客觀闡述說道:“人不過萬物之一,如何能與天地相比?”
裴今歌笑意莫名溫柔,說道:“如果你我現在的談話是一場正在進行的交易,在我無法確定你商品的真實性時,給予更高的價格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是的。”
顧濯搖頭說道:“所以這不是一場交易,是一個簡單以及明確的拒絕。”
裴今歌歎了口氣,說道:“可惜。”
“可惜什麼?”
“我本以為我幫了你好幾個忙,多少也算得上是一位朋友了,殊知你冷漠得如此徹底。”
顧濯聽完這句話後,不想說些什麼,於是很認真地對她翻了一個白眼。
“嘖。”
裴今歌微微挑眉,說道:“年紀不大,心眼倒是真的小。”
不久前她曾翻過一個白眼,這時候被翻回來,不是記仇是什麼?
顧濯不置可否,問道:“還有彆的事情嗎?”
裴今歌說道:“這就要請我離開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從那張貴妃榻上離開,站起身來。
顧濯平靜說道:“我準備休息了。”
裴今歌置若罔聞,走到他的身前,微微俯身,居高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