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赴月撐著下巴看窗外。
月舒居院子裡栽了一棵比房子還高的海棠樹,春日裡正是枝葉複蘇的時候,四方的窗子框出一片枝影,廊下的風燈一照,跟織錦的畫似的。
她不由惘然起來,“從前最喜歡來外祖家,有表哥表嫂,還有阿兄阿嫂……”
人啊,一旦自個獨處,就容易觸景生情,那些傷心的記憶總往腦子裡鑽,驅都驅不走。
藺赴月垂了眼睫,嗅了嗅鼻子,甕聲甕氣的,“好在就快水落石出了。”
在她看來,若不徹底懲處了凶手,地底的亡魂是怎麼都不會安穩的,好在宋二已經找到了,無論是威逼還是利誘,總有法子叫他吐出真話。
不過隻能以貪汙枉法來治吳有道的罪,藺赴月心頭仍是遺憾。
她悠悠歎了口氣,起身往拔步床邊走,“早些睡吧,明日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這一夜她睡得極不安穩,翻來倒去醒了四五回,但因為興奮,晨起時並不覺得疲累,反倒覺得腦子異常清醒。
和方聞鳶一道去杜老太太房裡陪著用了飯,見天色不早了,藺赴月這才隨口道:“外祖母,今天天氣好,我想出去轉轉。”
方聞鳶撂下手裡建盞,接話道:“你看看有什麼想去的地方,我陪你去,街上新開了一家八寶珍坊,你可想去轉轉?”
藺赴月這回探親,方聞鳶也是領了任務的,她與表妹年紀相仿,要竭儘所能幫她疏散心結,令她寬心。
哪知藺赴月搖了搖頭,歉然道:“好久不回來,昨兒防守尉賈大人府上就遞了信來,她家小姐說想與我一聚,表嫂知道的,我與賈小姐小時就有淵源。”
“防守尉大人?”方聞鳶認真想了想,這才恍然大悟,“是小時候見天和你吵鬨的賈禾善。”
藺赴月頗覺尷尬,埋頭摸了摸鼻子,“都是小時候的事了,現在大家都長大了,那點恩怨早散了……”
方聞鳶忍不住輕笑幾聲,“也是,那時候你們才七八歲,現在都十七八了,總不能還一見麵就互薅頭發。”
這話揶揄得好,連杜老太太都展顏笑起來,“賈大人是武官,年輕時候追隨你外祖父在邊關打仗,他家小姐啊,潑辣是潑辣了些,但絕不是什麼偷奸耍滑之人,你多與她往來也是好事。”
說罷,她吩咐身邊嬤嬤套車,再找幾個家丁護衛跟著,一勁兒朝藺赴月擺手,“既約好了就快去吧,免得叫人空等。”
藺赴月起身福了一禮,這才脫身出來。
一路疾行出了杜宅,在門口乘車往繁鬨的街市上去。
等行到一家茶樓前,藺赴月下車“赴約”,趁人不注意,就從後門溜了出去,留一同應付杜宅的家丁護衛。
藺赴月和二萬在街邊成衣店換了一身男人衣裳,兩人身量都不矮,麵目也清秀,扇子一展,頗有富貴人家公子哥遊街耍玩的架勢。
藺赴月出來時被陽光刺了一道,她將扇子抵在額上蓋住眼睛,目光一抬,便看到了斜對角的那間店鋪。
灑金的牌匾上鮮紅的四個大字。
“百興賭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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