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林黛玉乘轎來到了衙門前,卻見裡麵正是在宣讀旨意,並非是方才那侍女所言的狀況。
“……嶽淩,代天巡狩,查察吏治,便宜行事。所到之處,如朕躬親,欽此!”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堂上,樸正便是接了旨意,也不敢起身。
身子顫抖著,又與嶽淩叩拜了一回,“下官見過安京侯。”
嶽淩倒是絲毫不客氣,“今日,本官先是來這府衙討個說法。昨日夜裡,本官初到滄州城,竟遭巡城官軍截殺,是何緣故?”
嶽淩的聲音直傳到堂外,圍觀百姓愈發驚愕了。
“謀害欽差,這是誅族的大罪過啊!”
樸正額頭的冷汗,顆顆掉落在石板上,嘴唇顫動,道:“這下官實屬不知,大人放心,下官定去嚴查,絕不姑息一個惡人!”
嶽淩笑了笑,又喚道:“柳湘蓮,上前來。”
樸正抬頭去望,麵上又是愕然。
“此人,知府可彆說不識得。”
樸正忙道:“識得識得,是近來城裡的大盜。”
嶽淩怒道:“放肆!還膽敢蒙蔽本官,在這裡混淆視聽?他盜的是你家中的府庫不成?斷了你府衙的財路?”
樸正麵如土色,口中已是不能言語,隻是身子顫抖,一直叩著頭。
嶽淩吩咐道:“柳湘蓮,將近來城中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滄州城中的各位父老鄉親。”
柳湘蓮拱了拱手,望向堂外,大聲道:“數月以來,滄州地界常有幼童、女子無故失蹤。本人聽來,心中有疑,便有意去探查一番。每至深夜,總有暗巷有怪響,本人冒險探查,果然見得城中官兵與一夥賊人正有交易。那一個個幼童,便如牲畜一般,用食槽喂著汁水,圈養在鐵籠之中。”
“而女子,姿色好些的,便就充入了富戶的家中當做美姬,差些的也被賣去了青樓酒館。”
“正是因為我尋到了他們的把柄,官府才張貼了海捕文書,欲要捉我問罪。”
“敢問樸大人,十裡巷這條死胡同,倒數第三間房,是不是你們狼狽為奸之地?十裡巷的那間酒樓,是不是有你這知府在背後撐腰?”
“再說這雲行鏢局,是不是成了你與幕後黑手的替罪羊?”
樸正掙紮著,與嶽淩道:“大人,他這也是空口白牙,這是在汙蔑本官啊。拿不出人證物證,隻能定本官一個失察之罪,怎能認定本官與那賊人同流合汙?”
嶽淩笑著道:“樸大人,你離本官這麼近,是覺得本官聞不見你身上的酒氣嗎?”
“你這官袍之下的內襯,衣襟褶皺,還蹭了少許胭脂,是當本官瞎嗎?”
嶽淩一把將樸正從地上扯了起來,“你不會想說,自己生來節儉素樸,飲酒作宴以後舍不得換衣服吧?”
“昨夜去酒樓吃酒頑樂,歡不歡快?是不是以為,將事情交代給通判,就萬事大吉了?”
“人證物證是吧,本官還有戲給你看呢,彆急。”
嶽淩再招了招手,一個妙齡少女登上堂內來,先與嶽淩福了一禮,深吸口氣,道:“民女來自金陵薛家,前不久兄長在城中吃酒,而後被官兵誤捉了去。若想保釋出獄,便需至少三千斤糧食,要糧食而不要銀子,除了應付即將到來的欽差大人,民女也不知會有何用了。”
“城中的粥棚篷布已爛,案板上落滿了灰塵,知府大人倒不像是劫富濟貧的人物。”
薛寶釵從袖口中丟出一個令牌,再道:“小女所言句句屬實,更有府衙給的令牌為信物,可辨真偽。”
待薛寶釵說完,嶽淩便與其頷首示意,以作鼓勵。
薛寶釵心中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她還從未在萬眾矚目之下說過話,好似她一直在期待這種機會一樣。
這一刻她腦中似是有什麼弦被觸動到了。
福了一禮,薛寶釵退向一旁。
嶽淩回過身,麵向滄州城的百姓,語氣緩和了許多,“眾位可能聽得亂了,不知三者有何聯係。今日,我嶽淩代天子巡狩,為的便是讓眾位都能吃飽穿暖,安居樂業,定然也不會愚弄各位。”
“簡單來說,就是這知府樸大人,因為府庫無糧,要應付欽差巡查,便心生惡念,通過為賊人背書,來賺取錢財,再高價買糧,填充倉廩。”
“怕是之前也這樣做過,嘗到了些甜頭,中飽了私囊。結果因為柳少俠的存在,在這一次玩過了火,銀子沒換來,人也被放跑了。後來便有了薛家一事,先讓薛家運一部分糧入庫,能再開粥棚,也足夠交差。”
“照常理,他們這一套計謀,的確是能蒙騙過關的。在本官赴任之前,該由宮中之人,先來宣讀聖旨,公布本官前來赴任的消息。”
“可惜啊可惜,棋差一著。他們沒料到這赴任聖旨是本官攜在身上,親自來宣。這才首尾不顧,露出破綻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