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事順遂,一轉眼已是除夕。
府衙前換了門神、聯對、掛牌,新油了桃符,煥然一新。
從堂門,儀門到後宅中,廊下一路朱紅燈籠高掛,點出一片喜氣洋洋。
而滄州城中,也著實有了些生氣,千家萬戶都打掃了屋子,準備迎接新的一年到來。
隆祐元年的這一載,堪稱是滄州百姓的大起大落。
初時有官商勾結,沆瀣一氣,讓滄州城烏雲蔽日,不知新帝登基,浩蕩皇恩是在何處。
直到等來了安京侯嶽淩,力挽狂瀾,在這寒冬臘月中,廣大的災民,窮苦百姓,才有遮風避寒的屋子,甚至還每家發了些柴米。
這才是第一年,若是嶽淩長任四年,那滄州城會是什麼模樣?
曾有流言從官紳口中傳出,安京侯前不久說過,要讓滄州富饒堪比蘇杭,如今百姓們也都深信不疑了。
春節的習俗,各地稍有區彆,但逛廟會和祭祀祖祠是不變的。
在滄州,由於還在恢複中,便沒有大操大辦的廟會,百姓自發的來到府衙門前,省去了焚香的環節,或是讓書生代筆,或是直接尋衙役幫忙,就將祈福的話書在一個小木牌上,掛在了府衙外的柳樹上。
如此景象,也將衙門裡的官差看得愣神。
舊時誰不知府衙是是非之地,連敢在門前逗留者都沒有,怎可能有今日之景。
府衙內,嶽淩在內宅中,悉知外麵發生的一切,心裡也略有坦然。
“百姓們願意去做就去做吧,看看上麵的字條中,有沒有是什麼是當下的困苦,尋些人去幫幫忙。”
“臨夜了,給府衙的大夥都發了賞銀,這一年的辛勞也算過去了。自我來之後,活計就一天比一天不輕快,也不能虧待了他們。”
“是。”
賈芸出院門之前,又與嶽淩介紹道:“老爺,京城裡送來的年貨都堆在了外麵院子裡,還有封信,是府上寄來的。”
嶽淩頷首接過,定睛一看,是秦可卿寫來的。
內容上,也與嶽淩所想的如出一轍,表達的除了思念,還是思念。關於府中的事,一切安然無虞,嶽淩也略略放心。
隻是不知為何在院中多添了幾間宅舍,尤其後罩房擴大了一倍多。除了佛堂和林黛玉為逝去娘親設下的祠堂,又多出三間房,不知是用來做什麼了。
“好,我記得了。”
收了信紙,嶽淩便回了房裡。
除夕之日,自是要團圓,初次在京城外的地界過節,嶽淩也以為新鮮,小姑娘們更是內心激動的緊。
除夕守歲,可以痛快在房裡吃喝玩鬨,直到深夜裡,平日可就沒這個待遇了。
而且,還能領到賞錢,這是必不可少的。
小丫鬟們如今雖然沒有用錢的地方,但錢這個東西,總會沒人嫌多。
薛寶釵帶著鶯兒,香菱也如約而至,而鶯兒和香菱的那一份賞錢,也是嶽淩一並給了。
同紫鵑和雪雁的一樣,是一對金銀錁子,上麵刻著“萬事如意”的吉祥話。
小丫鬟們接了,自然是歡喜的不得了。
林黛玉與薛寶釵同坐了一處,自前一次與香菱隨口閒聊時才得知,薛寶釵始終是和薛姨媽同住的,都在驛館中下榻,但卻從來都沒見過薛姨媽露麵,這又初逢年關,不由得多問道:“寶姐姐,你娘親她自己在驛館過節嗎?”
薛寶釵打眼瞧了瞧走進門的嶽淩,與林黛玉撫掌應話,“我已經打發她回去金陵老家了,兄長那邊的事就快了結了,攏共坐了一年的牢,便受了馮家的寬恕。娘親最是心疼哥哥,便往金陵探監了,大概得等兄長出獄,才能再北上來這邊。”
林黛玉微微頷首,也體諒了薛寶釵的不容易。
起初薛寶釵是要往皇城裡去選秀女的,這兄長有牢獄之禍,身家不清,自也沒她的機會了。
不過,薛寶釵如今氣色正好,見了嶽淩之後,眸中更是脈脈含情,這樣反倒不如讓她去京城參選好了。
林黛玉又不禁記恨了從未謀麵的薛蟠,真是給她徒增煩惱。
嶽淩聽聞了小姑娘們的對話,也往這邊坐了過來。
“過節就不提這些晦氣的事了。等薛蟠出獄之後,我修書一封送去京營,讓人帶他去軍營裡操練幾年,就能改掉身上的這股紈絝性子了。”
“薛家如今各項事業都蒸蒸日上,若是等他去京城裡敗家底,不僅害得是你薛家,還有我的計劃。”
薛寶釵連連頷首,“是,權聽侯爺安排。”
正說著,外麵來了粗使丫鬟稟報,有從宮裡來的太監,正往內宅裡來。
年節前從宮裡來,除了是來帶隆祐帝的口信,也不會是其他的事了,嶽淩便親自去將人迎了進來。
當麵見第一眼,竟是清瘦年輕的宦官,相貌也周正很多,不像嶽淩往常所見,男人淨身之後通常有的那種不自然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