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皇後身邊的宦官,在女眷麵前更是地位超然,絲毫不給旁人顏麵,陳矩就在堂上尋起了林黛玉。
“見過陳公公。”
林黛玉起身一福禮,端莊雅然的氣質便彰顯了出來。
陳矩循聲望去,眉頭瞬間舒展,向前問好道:“三載不見,是變了個模樣,認不出來,可不算是咱家的過錯了。”
臨近了賈母,陳矩才頷首示意,算是略給了主家薄麵。
林黛玉螓首微垂,“公公客氣了。”
陳矩環視周遭,又見林黛玉眉眼間似是含淚,眉頭霎時隆起,問道:“方才咱家進門來,卻見了一個小子出門去,可曾有衝撞到堂上來?”
“內幃之地,童子也就算了,哪有小子亂走的道理?”
陳矩尖著嗓子,目光如刀一般掃著賈家的婦人,逼得她們儘皆垂頭。
“你若受了委屈,一會兒去到宮裡,自有皇後娘娘為你做主!”
一個“宮”字咬得極重,不但上王夫人麵上生出惶恐之色,是連賈母的眼皮都顫了顫。
榮國府的爵位承襲下來,可實職隻有如今二房老爺賈政的一個五品員外郎。
雖明麵上恩寵備至,已經是蒙蔭能授予最高的官了,可卻是遠離了政治中心,全無實權。
若想賈家再塑輝煌,重抬門楣,最有希望的還是靠宮裡的元春。
如今元春才去到坤寧宮中作女使,算是在後宮中有了些許地位,不是最卑賤的宮女了。
而且在皇後身邊做事可是件數一數二的美差,這大大增加了在皇帝麵前刷臉的次數。
能見皇帝,在後宮中才有上升的機會。
由此,賈元春的身上,才寄托了賈家全部的希冀。
但後宮之中,危難重重,殺人從來不見血。賈元春如今更是領了個遭人嫉妒的職缺,一開始自然也不會太好過。
賈家本就幫不上什麼忙了,可眼下,因為這一樁小事,卻要牽扯到宮裡去,甚至因此讓皇後惡嫌,反而要拖累賈元春了,這讓賈家的婦人們如何擔得住。
陳矩不開口則已,一開口直戳賈家的軟肋。
賈元春是王夫人的大女兒,她還做著皇親國戚的夢呢,忙開口找補道:“公公言重了,玉兒本就是我們自家的親戚,她們又都是兄弟姊妹,本身就是相熟,如孩提心性,久不相見聊上幾句而已。”
王夫人近乎哀求的望了林黛玉一眼,希望她能打個圓場。
賈母也不能安坐釣魚台了,同時開口,“公公說的是,平日是我們欠缺管教了,才讓那小孽障闖到堂上來,衝撞了各家的女眷,日後定然嚴加管教,清正家風。”
說句“小孽障”已經是賈母能吐出辱罵寶玉最重的話了,心都隨之揪了一下,可眼下為了賈家,她卻也不得不低頭。
再看向林黛玉,賈母也是央求道:“玉兒你是個心善的,當不會記兄長的仇吧。而且,他沒什麼歹意,若是真驚擾到了伱,方才太太也給你道過惱了,這都是咱一家人的事,可不必鬨到宮裡去。”
兩人離得很近,賈母輕聲與林黛玉求著,旁人也聽不真,隻臨近的幾家王府王妃算能聽得隻言片語,也不禁為之暗暗歎氣。
賈家如今外強中乾已到這個程度,連賈家的老封君,都得低聲求一個後輩了。
莫有人不感歎,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得皇家隆寵,也得分個三六九等。
眼下,林黛玉竟能和皇後搭上交道,那就更是這些女眷們要恭維的人了,甚至超過高坐的賈母。
林黛玉心思並不是個惡毒的,而且她是來吊唁外祖父的,也不是來喧賓奪主,耀武揚威的,亦不想讓長輩難堪,隻是想教訓下不長記性的賈寶玉,便頷首應下,道:“外祖母放心,玉兒有分寸。”
賈母喜道:“好,那就好。”
陳矩沒心思瞧這些婦人表演了,又問道:“林姑娘,皇後有請,隨咱家來吧。”
“公公稍待,我還有件事交代下。”
陳矩頷首侍立在一旁,“那好,你且說完,我們再去。”
就見林黛玉尋到了堂上另一個鐘靈毓秀的女孩子身邊,與她耳語道:“寶姐姐,方才那個替登徒子受罪的丫鬟,是被殃及池魚了。若是她當真落得個淒慘下場,我內心難忍,姐姐應當也是與我一般的想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