窟蟃的樣貌十分駭人,卻性情膽小,隻要查覺到危險就會拔腿鼠竄。起初河岸人家見到它,以為是害獸感到恐懼,就躲在家裡日夜提防,後來發現這一點,便敲擊各種鐵器去驚嚇驅趕它,這才見識到此物神秘的一麵,那就是它會改變地形。
究竟是何種神通?古書自然是一番胡說八道,既有說山中神明的,又有說此為祥瑞的,哪怕是當初帶回的經卷中繪圖也是千奇百怪,反正古人們自己也道不明。但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隱遁之術尤為神秘,會將河澤化作流沙,將大山化為森林,想捕獵它的人被困其中,待到此物逃遠才會慢慢恢複。因此,無人能成功捕到活物,千百年來,隻撞見過死胎。
而這種東西,到了西元九百年前後,就徹底從世間消失,許在那時就已經滅絕。
範胖聽完,又開始擴散性思維,他拿山銅礦井的帝皇鱝為例,覺得它可能也不是地球原生動物。這種東西多數是從外太空被帶入低星的試驗品,或是被製造出來的。之所以會改變地形,其實是一種空間扭曲,見眾人不置可否,就找出張塑料薄膜舉例。
人的手指往上一按,薄膜受外力影響就會凹陷下去一塊,而當手指抬起,它又慢慢恢複原狀。因此範胖覺得,空間或者維度或許是有體積與質量的,它們相互交錯,表裡交融實際並存。但人是低維生物,無法具有高等生命體的視野,故而擺在你眼前,也看不見。
曾經有心理學家做過一個試驗,叫做毛毛蟲實驗。他們將許多蠕蟲放在一隻花盆邊緣上,並鋪上蟲子愛吃的鬆葉做觀察。結果蠕蟲們周而複始沿著盆沿爬行,既不會掉出盆外也不會跌入盆中。待到鬆葉吃完,它們依舊在爬,一天過去了,幾天過去了,最終所有毛毛蟲都死儘。這個實驗在證明蠕蟲盲目跟隨這個習性之外,也在證實它們其實是二維生物,隻能看見一條直線而沒有高低概念。而我們人類,在麵對維度一類的問題時,認知就與蟲子相似。
通過這個結論,也解釋出受某種視角影響,或者**本身限製,人無法理解時空間的聯係,以及彼此的關係。而窟蟃就是那根按下的手指,會讓其他維度在瞬間顯露而後再恢複。
那麼既然談到窟蟃,自然就會扯上其他。見Kr憑借迪姐逃出幻日後的描述,邊傾聽邊提問,越來越接近白銀之風這件更神秘之物時,偵探與魂鐮心領神會,便一下子錯開話題,竟討論起美國地理風情來。我懷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偏要故意為難矮男人,問:
“誒?話說回來,池底女屍還提到某種與窟蟃相似的東西,好像是叫山狩,沒準兄弟會也有這方麵記錄,魂鐮又恰巧知道一些。我有些模糊記憶,記不清了。”
“咄咄怪事,你如何判斷我就一定知道?既然提出之人是你,淤泥池女屍也給你描述過,何故反來問我?”魂鐮一記轉身側踢將球推回給我,不屑道。
“因為我提到山狩兩字時,你明顯手抖了一下,既然你能將窟蟃說得頭頭是道,那種東西又與它是一類的,飽覽群書的人這裡隻有你,不問你問誰?”我一記臨門射球又踢了回去。
“有嗎?那是煙絲燒斷正巧掉在褲頭上,我又沒有帕金森症,問彆人去。”
“以我之見,你的知識儲備不比世界之子那小老漢少,我也想聽聽。”範胖滿麵紅光地憨笑,指著我道:“這小子經常連內褲都忘了穿,能有什麼記性?他要能把事說得明白,就該他去當宣讚而不是你了。反正車還要開很久,權當車馬勞頓解乏,給咱們長點見識。”
這種刁難,若隻有我和Kr在鼓噪,通常會被無視,畢竟她就是跟著出來玩的,實際可能什麼作用都不起。但墨西哥人與範胖也同樣深感好奇,在一旁又是提煙又是肉麻吹捧魂鐮,終將其搞得下不來台。矮男人憤恨地瞪了我一眼,說自己對這個話題很厭膩了,要他談談可以,但我等不得提問,而且說完山狩,他打算休息了,屆時彆再來滋擾。
“有關山狩,我也是從聖維塔萊那裡聽來的,所以彆當真,也彆用什麼原理去解釋,就當神話故事好了。山狩山狩,顧名思義,就是山中的狩獵者,它所捕獵的對象,就是村民和他們圈養的家畜。我記得那時瓦萊鬆是這麼說的。”
據說在廣袤的南俄平原某片大山裡,一直傳聞居住著某種大型怪獸,原本它隻在山澗中活動,靠捕獵麋鹿為生。有那麼一次,牧童趕著山羊正巧打山下經過,撞見這東西懶洋洋出洞,嚇得鞭子一扔抱頭鼠竄,山羊趁勢奔逃,便給這頭猛獸提供了食糧。經由這頓全不費工夫的飽餐,猛獸不再去捕獵,而開始了守株待兔,可惜的是,再無人敢走這條山路,此物不僅勃然大怒,於是趁著夜色下山,時常闖入周遭農民的牲畜棚拖走牛羊。
有一年,鵝毛大雪連續下了整個冬季,莽莽群山銀裝素裹,蒼茫一片,野地裡越發找不見獵物,猛獸餓得饑腸轆轆,便開始瘋狂襲擊附近山村。本就常年受其滋擾,家畜幾乎被吞吃乾淨,村民不傻,趁著寒潮未至,早就將牛羊拉去市集換成穀物,隻餘下幼崽留在木屋內。
猛獸長途奔襲,到了民居點一看,空空如也,不由氣急敗壞,開始破窗撞門,直接衝進屋內撕咬活人,最終拖走剛出生的嬰孩。當這東西吃過人肉後,變得愈加殘暴,它深恨村民不將自己當山神供養,從此以食人為生。每次下山便無差彆攻擊,毀壞倉庫穀物,傷害目視所見的全部人,最後隻帶走孩童。
在長期吞食活人中,猛獸覺出人頭比人肉更美味多汁,故而開始以此為主食,得了獵頭獸這個稱呼。這麼一來,死傷更是慘烈,不再是一次一個,而是一次一大片。
村民由此遭了大殃,不得不將獵戶集結起來,成群結隊去逮殺此物,但每次不論出去多少,回來時總缺了幾個,大多進了獵頭獸的腸胃。為何捕不到它?因為死在它獠牙下的人越多,使它變得愈加強壯,普通弓弩無法傷它,連槍彈也穿不透堅皮厚甲。不僅如此,此物已經成精化妖,會變幻外形,有時在獵人麵前化作一陣風消失無蹤,眨眼間又從人群背後冒出偷襲。或是化成樹木,故意發出人語,引誘獵人上鉤,誘入深穀中活活跌死。
在剩餘的獵戶中,有一位妻孥先後遇害,不由出離憤怒。隨眾上山見妖獸隻吞人頭,不覺奇思妙想,會不會是因這個緣故才變得如此凶暴並金剛不破?因此回家與人說起,並決定鋌而走險。為除去此物,需要變得跟它一樣凶暴,村裡選出幾名祭品,宰殺後用鍋燉了人頭湯,此人迎風飽餐,帶足彈藥弓弩爬山去了。
摸到腥臭洞後,見那畜生正在酣睡,獵戶悄無聲息貼身靠近,猛地舉起巨斧照頭砍去,頓時削掉妖獸半個腦袋,此物踉踉蹌蹌爬起身,與獵戶鬥殺與懸崖之上。狂漢裂眥嚼齒,渾身竟冒出衝天火焰,兩腮生出三張血盆大口,抱著妖獸鬥了三天三夜,最終一片天火降下燒死兩物,此巢穴也同時化成噴薄的火山,從此不見人與獸。
幾百年來,人們總能聽見遙遠的山嶺深處,不時傳來它們的咆哮。時至今天,每逢寒冬,當地人都會烹蒸一種叫做人頭飯的麵食,漸成傳統習俗。
這隻是個荒誕不經的神話故事,但山狩確是變幻之能者,會刻意改變地形,而且能按自己意願選擇恢複與否,遭困其中之人們,也會隨之被抹除記憶,不記得曾經發生過的事。所以不論花多大氣力圍捕,都難以奏效,每每都會被它得以脫逃。
此物與猖鬼截然相反,伏陰者是被猛獸吞吃而成了倀,借勢作惡。而山狩是靠捕食活人而化形延年益壽,食得越多法力越高強,通過幾道輪迴,最終進階為人。
魂鐮說完,全然不顧我等嬉笑取樂,靠著窗打起盹來。有言在先,眾人也不敢再去騷擾他,不由紛紛閉目養神,到了晚八點,旅行車經康科德、格林斯伯勒,抵達目的地德罕郡郡治—德罕市,先向錢伯斯家去了個電話,通知對方我們已到地方,然後隨便找了處酒店住下。
老戴有個習慣,他每到一處新地方,就會買上幾份地圖當作收藏。洗梳乾淨後,我們各自踱出客房,拿著他的地圖走街逛巷而去。前些天的磨難近在咫尺,我們力圖忘卻並永遠置諸腦後,不想再因過早睡覺而重新喚起。
德罕人口過二十萬,是北卡第五大都市,也是美東的大學城,著名私立學校杜克大學就位於市內。它與臨近的羅利和教堂山圍成了北卡境內知名的高新科技工業區—三角科學園,是其中的一個頂點。
德罕的曆史最早可以被追溯到1853年,北卡羅萊納鐵路公司欲在威爾森(Wlo&bp;)與希爾斯堡(Hllborouh)之間找尋一處適當地點建立車站。當時被考慮在內的選擇有兩處,其中德罕市原址是1827年間設立的一個郵局,而臨近的普瑞斯伯格(Prattbur)也設有另一座郵局。因為普瑞斯伯格的地主拒絕將土地出售給北美鐵路局,而另一位名喚巴列特。德罕(Bartlett&bp;S.&bp;Durham)的醫生卻同意捐地,因此鐵路公司選擇了後者建設車站,並以他的姓氏命名為德罕車站予以紀念用地讚助者。在南北戰爭前,德罕的發展始終相當遲滯,但該市的規模卻因為附近日漸蓬勃的煙草生產業,而在戰後急速成長壯大。
這座南部城市雖深具曆史底蘊,但我卻興致闌珊,除了覺得酒吧佐食不錯,和老舊建築在影影綽綽的光陰照射下顯得很是神秘外,順腳走走便想要回去。但卻被Kr拖住往迪廳帶,又扭了幾個小時。看得出她很久沒暢快淋漓地玩樂了,此刻就像隻出籠的牡鹿瘋狂擺動腰肢,炫色彩燈照耀下儘顯婀娜體態,早已將我丟在一旁自我娛樂,引得一乾朋克青年連連吹口哨。畢竟人家也是一代飛妹出身,過去在布裡斯班就是混跡社會的。
人就是這般,老是待在黑沉沉的果核酒店那種窒息環境中,會漸生鬱悶,口吻也會變得囉裡八嗦,朋友圈子就那麼幾個,女兵、嚴肅的朋友以及小瑪。平日裡恪儘職守,花錢也不敢大手大腳,幾乎未進過高檔餐廳,將犀角當成盛宴中心,人不被逼瘋才怪。一輪狂舞過後,她回到身邊,已是醉得不成人樣,並說我建議她出來實在是個好主意,早將臨時閨蜜小櫻桃和其他人拋諸腦後。
我隻有一個念想,趕緊忙完錢老頭這檔破事,將她帶去佐治亞,與林銳團聚,再照此下去,貪玩的她遲早會出事,兩人分開實在有些太久了。
第二天早晨,晴空無雲豔陽高照,這是個好天氣。我等在範胖的領路下,向著一條鋪滿濕滑落葉小道深處而去。當折過幾個彎,現出一棟外牆灰白相交的獨立民宅。在經過一夜風雨洗禮下,顯得尤其潔淨和醒目。
我倆在範斯的要求下,不得不穿上過去整的那身所謂代表專業性的黑西裝,Kr特意放下長發,手捧一個資料夾,款款而行間卻顯出幾分職場女人的韻味。而偵探和帕科,卻一反常態穿著花花綠綠的休閒裝,與神甫般的魂鐮走在一起,感覺區彆極大。
這是一棟三層樓房,屋主是錢伯斯夫婦,以及小兒子傑裡米,三個臥室,兩套獨立廁所,一個寬大帶有樹木的院子,以及露天泳池,總麵積為2700Squared&bp;Feet.相當不錯的宅子,尤其符合中產階級,喜愛幽靜生活的三口之家。我估摸著總價可能在160萬上下。
彆人在收到電話後,已早早站在院前等候,看得出母子倆氣色都相當差,但精神頭還好。當旅行車停下,他們大吃一驚,沒料到來了那麼多人,便有些不好意思,說隻準備了一些糕點果品。偵探提上名片,說我們是來開工的,不是做客的,不必特意招待。
進得屋內,我見到了那種滴油的煎餅,小塊鬆脆的尖角吐司以及剛出爐的羊角麵包,噴香撲鼻,不由垂涎欲滴,趁人不備抓了塊五香豬肉卷餅,吃得滿口餘香回味無窮。好,這手藝比果核酒店早點強多了,女主人絕對能去當大廚。
“我想先說明清楚一件事,我父親不相信那種鬼神之事,不論什麼都不信。他是堅定的無神論者,但卻頭一個遭了罪。如果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我們也不會去打那個電話。”
“我家老錢從兩周前就已無法下床,目前躺在二樓的書房內,外形就像具骷髏。當你們見到時,千萬彆因驚懼而高叫。是的,前後對照實在區彆很大,任誰見到都不敢相信。自他病倒後,人開始變得古怪極端,尤其討厭噪音,一旦生起氣就無休無止,身子經不起折騰了。”
這對母子見我們倆人一個在津津有味地吃點心,另一個在東張西望,隻有Kr站得筆直,便以為她大概是個經紀人,一把抓住她的手開始描述起屋主狀況來。她哪懂這些,見彆人已開始嘮叨,忙回頭去看偵探、帕科以及魂鐮,豈料他們一個也沒進屋,仍站在門外抽煙。
“怎麼了?對方正準備帶我們上樓去看病人,都進來。”Kr推門而出,朝他們招招手。
尤比西奧卻將手一擺,說自己先不打算進去,他想繞行屋子前後看看,因為這座民宅黑雲蓋頂,妖氣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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