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茗抬頭問他“什麼意思?”
“他受不了煙味,沒看他都沒怎麼抽嗎?淨在那抖煙灰了。”陳盛說著也把自己摔進沙發裡,坐到林禹成旁邊,“其實吧,你不過來也沒什麼事兒,真的,我本來都快能走了。你說你這孫子裝的,我都快看心疼了。”
“那也沒見你吱一聲啊。”林禹成抬頭把薄荷糖含了,又倒回去掐眉心,“真是點兒背,怎麼在這兒遇上他們幾個。”
說話歸說話,也不耽誤他睜開眼睛向朱茗的方向看了一眼,恰跟朱茗的視線對上。
她也在看他。
林禹成又絕望地把眼睛閉上了——他這也算是把自己最醜陋的一麵給心動對象展示過了。那未經浸染的人好奇地看著他,好像在說“你看那個人好像一條狗啊”。
這些年他大致接受了人的成長就是這麼回事,所謂社會化就是學會用這套東西去對付不懷好意的人,他不能總想著用拳頭解決問題。
但他也沒忘記自己曾經有多麼鄙視這種點頭哈腰、油腔滑調的作風,那些年少時的恣意張揚、自視清高,如今到底是變成回旋鏢紮了回來。
正惆悵著,那邊陳盛忽然又活泛起來“行了,彆跟死了一樣,不出來唱歌的嗎——茗茗給他點個《燕無歇》,他唱這種嬌得要死。”
終究是擊潰了林禹成的最後一道防線“你要死啊,我不唱這個!誰點誰唱!”
話音剛落,前奏就已經響起來了。
睜眼一看,朱茗正在點歌屏前驚慌道“我不會啊……”
完蛋了,她隨便一句話一個動作,林禹成都覺得可愛好笑。
剛好陳盛還把話筒往他手裡塞,一個勁兒地拱他“哎呦你就唱嘛,唱那麼多回了不差這一次,茗茗沒聽過啊——我跟你說茗茗,我就是從這首歌開始覺得他這嗓子是真有點東西,那家夥真是,如聽仙樂耳暫明。”
於是朱茗也期待地看過來。
這算是挽救形象的一個機會嗎?算了,死馬當活馬醫吧。
林禹成索性接過話筒。
是低沉的音色,但高音莫名也能飆得上去,帶著一些特殊的轉音
“你愛著誰,心徒留幾道傷。
愛多可悲,恨彼此天涯各一方。
冷月空對,滿腹愁無處話淒涼。
我愛不悔,可孤影難成雙。”
*
所以當時在場的是一群卑鄙小人,和兩個弱小的人。
直到上了陳盛的車,飛馳在回家的路上時,朱茗還是覺得很有趣——平時在學校裡受人仰慕的學長被人團團圍住,即便強撐一副笑嘻嘻的樣子,也難掩內心的緊張;他那內斂穩重的朋友用自己最不喜歡的方式救場,看似如履平地,實際已經被這樣的社會規則搞得心力交瘁。
是的,陳盛一定是緊張的,雖然在林禹成麵前時儘己所能裝作沒事人,但這會兒回到車上,身邊隻有朱茗時,就完全卸了勁。
他開著車,神色凝重,難得是一副沒有在偽裝的樣子,像是在考慮什麼,半天沒有開口說話。
朱茗也沒說話,她在思考如果要畫下剛剛那一幕,要用什麼樣的光影去突出重點,如何刻畫林禹成眼裡的油滑和疲憊,以及陳盛眼睛裡的……
那到底是什麼呢?
她到底還是問了出來“你很怕那些人嗎?”
陳盛一怔,像是才注意到副駕駛上坐著個人一樣。
但他很快就又回到了那副假假的模樣“怕?你問你男朋友這種問題,可有點像是在挑釁。”
“好吧……抱歉。”感受到陳盛的抵觸,朱茗隻得偃旗息鼓。
但她不知道的是,有些話題即便是十萬分的抵觸,隻要被提及了,對方都不得不順著聊下去。
陳盛瞥她一眼“為什麼這麼問?”
“就是能看出來。”
奪新鮮那“……很明顯嗎?”
“不明顯。”朱茗搖搖頭,“但我對人體油畫感興趣嘛,所以經常關注微表情。”
“服了,你還有這本事呢。”陳盛哼哼一聲,笑得有些無力。
他一時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夜幕下a市的高樓街燈,當汽車駛上高架橋時,他便覺得周邊的鋼鐵叢林不斷向他壓來。這顯得他何其渺小,好像就要被其他巨怪吃掉了。
這一刻陳盛難得沒有把朱茗視作他的“女朋友”,沒有將她認為是空空如也的漂亮瓷器。這是他頭一次真正將朱茗視作傾聽者,或者說是把她當個人一樣地,平等地對話。
但這並不是因為朱茗的特殊技能讓他刮目相看了,隻是在這個話題下,他很難再去輕視任何人“好吧。我小時候確實被他們欺負過,挺長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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