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
大雍,京城,泰安湖。
泰安湖是前朝時人工開鑿的一處湖泊,湖麵上往往密布著各式樓船畫舫,且每隔不遠還建有裝潢華麗的亭台小榭臨於水麵,乃京城最奢靡的玩樂之處。
此刻夜深,高懸的孤月卻慷慨地將輝光全泠泠傾瀉到湖麵,經水波反射出涼薄蒼白的光暈,混合著水汽蒸騰起的霧,顯得朦朧而不真切。
這份朦朧裡,依稀可以看見大多樓船畫舫都泊到了岸邊,融於夜色。惟有一艘船身印有火焰色鳶尾花印記的畫舫仍肆意漂流在湖心,無人掌舵,無人劃水。
船艙內。
“錢老大,這次的貨絕對上等!您可得給最高價!”
馬褂短褲打扮的男人搓著手掌,笑得諂媚,臉上褶子疊在一起,恰夾死了一隻倒黴路過的蒼蠅在裡麵。
前方,錢老大仰躺在花梨木雕刻精美的搖椅內,袒露著胸懷由幾個舞女在他身側舞動,軟玉溫香時不時入懷,又觸之即分,老男人雙眼享受得眯成了一條縫。
他看也不看來人,“老趙啊,說是談生意,卻打起給我塞人的算盤,當我火鳶的規矩是擺設?”
話沒落,幾行刀劍已經架上了老趙的脖頸,冰涼沁入骨髓。
老趙的笑容瞬間僵住,“錢,錢老大——”
錢老大統領火鳶商行,三教九流皆有涉獵,這些年一直奉行著一個有規矩:
——凡送他的東西,不管是女人還是財寶,都得先送往固定的地兒,經過層層的篩選,保證“東西”的“安全”和“價值”了,才能到錢老大身邊。
他今天打著做生意的名頭那人帶上了船,想著錢老大看了人許就不會同他計較“不講規矩”。
卻沒想到,錢老大壓根不看人,直接就同他發難!
感受到脖子上汗毛已經斷了幾根,老趙繃著牙關不要打架,心下一橫,甩出匕首將一旁的麻袋從口子上割了開。
“乾什麼?乾什麼!”兩側架刀的護衛們用了力,粘膩的血腥從男人脖頸蜿蜒而下。
老趙捏緊拳,擠出一個微笑,“錢老大,真是上等貨,不好走了流程的,您破例給看一眼?”
“破例?!”錢老大不爽極了,皺緊眉頭,正要下令殺人,餘光卻看見了那麻袋破布緩緩滑落,顯露出一張精致白皙的臉蛋,正是楚沅。
他麵色否變,抬起手。
護衛們“鋥——”地收了刀。
“確實上等,先把人帶下去,我之後再做處理。”錢老大嘖嘖嘴,舌尖劃過那鑲的半顆金牙,直勾勾盯著楚沅的眼中浮現出據為己有的貪婪與迫切。
“現在,全部滾出去!”
他一手撥開一個舞女,笑眯眯的赤著腳就朝麻袋裡的楚沅撲去,粗葛的手指就要觸碰上楚沅淡粉的臉頰。
即將觸及那一瞬。
“嗖——”
一道凜寒刀光襲來,血光頓時迸濺。
錢老大正要發出撕裂的慘叫,卻被一隻手掌給堵在了牙關。
“噓。”
來人一襲便於夜行的黑羽劍袖服,臉上覆著張火紅色猙獰麵具。
他將食指豎在唇前,露出雙黑幽幽的眸。
“彆出聲,不然現在就擰了你的腦袋。”
話是威脅的話,聲線卻是清朗溫和。
說完,男人捂住他口鼻的手緩緩下移。
旁邊的燈芯“噗”一下爆開一朵火花,艙內一瞬極明,錢老大驟然瞳孔緊縮。
他看到了眼前人麵具上紛亂的線條忽然活了一般,如血液流淌,彙聚成一個圖案——火焰鳶尾。
“你……”
男人目光一動,卻和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的楚沅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