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蕩藥味的房間裡。
一名少年的眼睛微微睜開。
破曉的晨曦溜進來,撲打在臉上,使得他許久未曾接觸過陽光的眼睛感到些許刺痛。
他嘗試著握緊雙拳,檢查此時身體的活力。
病後的虛弱感陣陣襲來,卻絲毫不影響他此刻心中的喜悅。
因為他終於又“活了”過來。
他沒有急著起身活動,而是默默消化著新“身體”殘留的記憶。
原身前些日子染上風寒,又在昨夜裡發了高燒,魂魄竟意外散去,留下一具空殼,他才得以“借身還魂”。
徐青是原身的名字,現在也是“他”的名字了。
…
…
“青哥兒,你不過是被社學退了學,犯不著為此想不開。我打算等你再大些,頂了叔父這差事,到時候再給你娶個媳婦兒,徐家的香火也算是有著落了。”
床邊是一個皂衣捕快打扮、長著絡腮胡的中年男子,正一臉關切地看著大病初醒、神情略有呆滯的徐青。
旁邊是個中年婦女。
徐青保持呆滯木然的表情,心裡已經迅速回憶起中年夫婦的身份。
中年男子叫李公圤,是原身父親的奶兄弟,也就是徐青的叔父。中年婦女則是嬸娘周氏。
聽到李公圤的話,徐青尚未回話,周嬸娘便指著李公圤大罵起來
“我當初嫁你就是圖你衙門裡有份長久的差事,你倒好,二話不說就要將差事給青哥兒。你須得知道,若是你敢讓了這差事,老娘即刻就和你離了,回娘家過去。”
說完話,周嬸娘也不瞧李公圤一眼,摔門而去。
李公圤給周嬸娘罵的臉通紅,良久才歎了口氣,對徐青說道“你也彆怪你嬸娘,你先前病著的時候,都是她給你煎藥熬粥。這些年,她拉扯你長大很是不易。她生氣是因為娘家有個侄兒,先前說好了肯來咱們家過繼香火,但……”
說到後麵,李公圤支支吾吾不好開口。
“叔父是想說,嬸嬸家的親戚,答應過繼的條件是叔叔的差事吧。”
“嗯。”
“叔父,侄兒現在都還沒能力報答你們的養育之恩,怎麼敢討要叔父你的差事,這事以後再說吧。侄兒想今年就去參加童生試。”
“啊。”李公圤沒想到徐青被退學還不死心,一定要去參加科舉。
他又想到,侄兒為讀書的事,一時想不開,竟跳了河,也不敢再刺激他,而是訥訥道“這差事、房子本來也是你家的,還給你也是應當的。至於參加童生試的事,等你身體恢複好了,咱們再商量商量?”
三月之後是童生試,李公圤打算先拖一拖,趁著這段時間,給徐青多講講公門裡的事,帶他去衙門裡見識見識。
如果他非要去參加童生試,李公圤自也不好攔著,反正等侄兒碰碰壁,說不定就想開了。
“嗯。叔父,你先去追嬸娘回來吧,侄兒一定仔細想想。”
“好。”李公圤鬆了口氣,侄子的事固然重要,追回媳婦兒也是十分要緊的。
過去徐青是悶葫蘆的性格,這次醒來,雖然話不多,卻給李公圤一種沉穩的感覺,似乎侄兒比過去更有主見了。
到底是大戶人家的血脈。
哎。
李公圤略微歎息之後,便出門去尋周氏。
…
…
徐青目送叔父離去,隨即緩緩的將視線落在牆角陰暗處雜物堆。
裡麵有一枚巴掌大小的銅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