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維進醫院還不到一周,艾莉娜對他的看法就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開始她隻把卡維當做自己丈夫不知從哪兒找來的普通助手,就和那些在內科幫忙端藥跑腿的年輕人一樣。可兩次手術下來,卡維的臨場反應和能力完全不是那三位實習醫生能比的。
艾莉娜深深地感覺到卡維不僅有經驗還極有天賦。
他隻有17歲,如果待在醫院裡繼續成長下去,不出兩三年就會和正式醫生平起平坐。外科執業證畢竟不是內科,更看重經驗,對文憑沒有硬性規定。
艾莉娜對卡維的前途沒什麼興趣,真正讓她感到奇怪的是,自己丈夫竟然能和這位年輕的助手相處得如此融洽。
伊格納茨的毒舌遠近聞名,醫院和大學內外被他罵過的人恐怕沒有上千也有好幾百。尤其是那些同僚,一旦意見相左,或者表現得不夠專業,他都會開口噴彆人幾句。
可在卡維身邊卻沒有這回事。
伊格納茨和他交流不算多,平時對話也就那幾句,但表現得卻更像一位導師、慈父,比當初對待赫曼和希爾斯更用心。站在外人的角度,艾莉娜能深刻地感受到這一點。
“你覺得伊格納茨怎麼樣?”
卡維愣了愣。
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工作?這應該不用回答了吧,全奧地利最牛外科大佬的工作能力誰敢否認,也沒必要否認。
生活?這不應該您最清楚麼,問我乾什麼?
卡維想了想,選擇了最為穩妥的應對方法:“老師自然是最強的,應該是我見過最強的外科醫生。這一點讓我來描述顯得不太妥當,全奧地利那麼多同行,他們的話才是......”
“不,我說的是平時。”艾莉娜打斷了他的話。
卡維怔怔地站在她麵前,搞不懂這兩個問題的目的性:“平時?老師平時不都在手術麼。”
“我說沒有手術的時候。”
“哦,不手術啊......”卡維含糊其辭,繼續打馬虎眼,“那應該在解剖吧。”
三個問題全被避開,艾莉娜知道卡維並不想好好回答。為了明確主導地位,以及給對方打預防針,她不得不選擇用些強硬的手段:“你還不知道院長為什麼找你吧。”
卡維搖搖頭:“不知道。”
艾莉娜笑著恭喜道:“聽說拉斯洛先生在找家庭醫生,所以納雅小姐來醫院挑人。鑒於你之前的表現,拉斯洛先生非常看中你。”
卡維心一沉,顯然沒想到之前的氣切會產生出這種發展方向。
不論是從自我追求還是工作的角度,家庭醫生都非常不適合自己,按理說這裡就該拒絕才對。但卡維能隱約嗅出一絲威脅的意味,所以不敢率先攤牌,隻能很冷淡地“哦”了一聲:“原來是這樣......”
艾莉娜看著過道外的花園,說道:“市立總醫院收入不高,你即使加了薪上了手術,一個月頂天也就三四百克朗。而另一邊拉斯洛的豪宅,卻是另一番景象,恐怕很快就能達到你老師的收入水平。”
卡維還是沒明白她的意思:“您的意思是......我該去拉斯洛的家裡?”
“你難道不想去?”
艾莉娜似乎早就看穿了卡維的意圖,覺得他隻是在誘惑麵前強裝鎮定罷了。
但在卡維眼裡,這種引導毫無意義。
既然她不停說著即將到手的龐大年薪,說不定就是想拿家庭醫生的崗位威脅自己。但其實卡維壓根就不想走,他巴不得留在市立總醫院裡繼續手術,所謂的誘惑隻是個空餌罷了。
所以回答很簡單:“不想去。”
艾莉娜皺著眉頭,臉上的表情很精彩:“你不會是在和我開玩笑吧。”
“沒有。”卡維搖搖頭,“我非常希望待在伊格納茨老師的身邊繼續手術,至於錢多錢少沒什麼所謂,要不然之前那些醫院來挖我的時候我就走了,根本不會留到現在。”
“你能為了做手術而放棄上萬年薪?”
“我當然喜歡錢,但這不是錢的問題。”
艾莉娜總算明白伊格納茨為什麼會看中卡維,又為什麼能和諧相處。因為他們就是一類人,都對外科學都有著近乎瘋狂的追求。
原本她確實有拿拉斯洛家庭醫生的工作做籌碼威脅卡維的意思,格局小了,也很卑劣,但這是她這段時間心情的極端體現,實在控製不住自己。現在情況出現了改變,卡維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艾莉娜忽然發現事情反而變簡單了。
“你的意思是想留在市立總醫院?”
“對。”
“無論如何都不變?”
卡維總覺得她態度轉變有些快,但考慮到自己的本心,回答依然堅決:“......對。”
“那行,你得幫我做件事。”
???
卡維重申道:“我說了,我不想去拉斯洛先生家裡當家庭醫生。”
“我知道你不想去。”艾莉娜笑著說道,“所以你要是不幫我,我就直接把你踢出市立總醫院,直接關進拉斯洛先生的豪宅裡。我想以拉斯洛先生的人脈關係,我們這兒不收你,恐怕全vienna也沒醫院敢收你。”
忽然接收了那麼多信息,卡維有點亂。理性告訴他不能亂,可腦海裡卻在不斷閃過被人關在房間裡做不到手術的淒慘場麵。
這就是個籠子,即使它能同時容納上百人開舞會,那依然是個籠子。
卡維不知道艾莉娜這些話是真是假,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這個權力直接踢走自己。如果真到了那步田地,他隻有遠走他鄉,反正技術在手裡,在哪兒手術都行。
卡維儘量保持平靜,問道:“還是先聽聽事兒吧,需要我做什麼?”
“你還是得先回答我那個問題。”艾莉娜說道,“你覺得伊格納茨平時是個什麼樣的人?不是工作的那個平時!”
“那應該您最了解吧。”
“不!我不了解!”
艾莉娜似乎找到了傾訴的對象,把這段時間的不滿全倒了出來:“我知道他固執、自我為中心、工作至上、根本不看重家庭,這些我都能理解。但最近這段時間,他越發得寸進尺,一周隻回家兩三次,回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