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維捏在手裡的那張紙是米克費了不少功夫,好不容易才幫他弄來的。
紙上的章肯定是真的,米克有這個本事,從他能輕易弄死安德利就能看出來。但寫的內容肯定是假的,安德烈一輩子打光棍,根本就沒孩子。
這個體態和阿爾方斯差不多的中年人繼承來的男爵就是個空殼子,是爺爺花錢買來的爵位。到他這一代生意失敗,錢也已經花得差不多了,手裡更是沒半點實權。
當初擺在年輕安德烈麵前的隻有兩條路。
一條是靠著zf裡一丟丟人脈和手裡的男爵爵位,遠赴帝國南疆當個地方小官員。做的是國家公職收入固定,隻要不出差錯生活就會過得很安穩。
但那破地方本來就很窮,汙糟事一堆,真要上任恐怕一輩子就會一條平直線地走到終點,毫無波瀾。
而另一條就是進入部隊,建功立業,讓貴族階層裡的這顆名叫埃德蒙的沙塵重新變得偉大。
反正口袋空空,安德烈又喜歡音樂,又不想離不開維也納,所以他毫不猶豫地選了後者。
在軍隊裡足足待了五年,安德烈在戰場上也確實拚命,倒也贏得了些功績。這些功績為他獲得了不少獎賞,卡維現在住的那套豪華公寓就是其中之一。
但他依然很後悔。
因為這五年不僅讓安德烈得到了好幾處傷疤,其中有顆子彈還毀掉了他的生育功能,埃德蒙家族還沒來得及偉大就要沒了。
現如今的貴族血統倒在其次,真正看重的還是權和錢,安德烈手裡除了幾套房產什麼都沒有。這樣邊緣化的男爵,在頹廢了好些年後,也就靠收點地租租金過過日子,本來也樂得自在。
沒曾想遇到了卡維,起了一點點貪念,就......
卡維對貴族繼承裡的一些繁文縟節沒興趣,也沒什麼了解,反正米克告訴自己這張紙能用,他就把東西掏了出來。以李本的重要性,米克沒可能忽悠自己,用肯定是能用,至於台下那幫老頑固認不認賬就不是卡維能管的了。
想到19世紀也沒什麼鑒定真偽的辦法,上麵有個官方印章和簽名,應該也足夠了。
從包括伊格納茨和希爾斯在內絕大多數人的震驚眼神裡,卡維知道自己還能繼續忽悠:
“雖然還沒有真正繼承,這也隻是一張身份的證明,但至少父親的房子已經在拉斯洛先生的幫助下成功轉移到了我的名下,這點伊格納茨老師應該已經知道了。”
伊格納茨當然知道房子的事兒,一直以為就是拉斯洛送的,沒想到背後還有這樣一段“故事”。
希爾斯也聽說過房子,對於這種身外物他沒什麼興趣,但那張身份證明確實重重地打擊到了他的自尊心:“你這張紙,這張紙是假的吧?”
“假的?”卡維晃著手裡這張紙,“雙頭鷹的章是假的?”
希爾斯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本來以為卡維隻是個平民理發師出身的泥腿子,現在搖身一變竟然成了男爵。他氣衝衝地跑上講台,仔細看了看證明內容,根本辨不出真假。
“希爾斯醫生,看完了麼?”
“我隻是覺得......”
“覺得章是假的?”
“不,這章應該是真的。”
“那就是紙張有問題?”
希爾斯輕輕揉搓著手裡這張紙,雖然看上去有些皺,但紙張的觸感和紋章的印花都沒問題:“紙也......”
“那就是旁邊的簽名是假的。”
看著[弗朗茨·約瑟夫]的大名,偶然見過幾次國王簽名筆跡的他哪敢把“假”字掛在嘴邊。
麵對現實,希爾斯隻覺得腦袋裡嗡嗡作響,剛才的一連串質問和否定被卡維用這麼一張字條給擊了個粉碎。現在不管是外科技術比不上,就連自己最硬的身份地位恐怕也要比不上了。
到了19世紀下半段,買爵位已經成了家常便飯,貴族的水分越來越大。卡維又是私生子,又是最沒用的男爵,自然水得透徹。但有了官方蓋章,男爵終究還是男爵,對保守的奧地利平民來說這張紙就是龍門。
台下多少人希望靠高學曆和醫術,在自己工作的最後幾年撈到點貴族的門檻。
但現實是殘酷的,走科技路線還沒有文藝路線來得容易,和有個好爹的某個踩狗屎運的家夥來說更是沒法比......
希爾斯是礦產公司老板的兒子,以家裡的財產肯定買不起爵位,他就想靠努力去爭。沒曾想自己努力了那麼多年終於踏上了起跑線,剛抬腿起步,一個叫卡維的男人就已經飛一般超過了自己並且迅速站在了終點線上。
他慢慢走下台,在眾人七嘴八舌之下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默默離開了會場。
一個小人物的離場不會影響大局,就連一直提拔他的伊格納茨也沒太在意。從希爾斯放棄闌尾手術開始,伊格納茨就已經在心裡把他逐出了師門。
畢竟自己身邊已經有了像卡維這樣有天賦的學生,赫曼也足夠聽話,沒那麼多棱角。
看著希爾斯的離開,卡維反倒有些落寞,從能力來看他肯定要比赫曼來得強些。一個外科團隊四人組是標配,麵對複雜手術能保證足夠的人手,而麵對普通手術時,隻要再拉上一兩個實習生,一個團隊還能拆成兩個來用。
《獨步成仙》
現在四人成了三人,這種彈性也不複存在了。
所以他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想把達米爾岡挖到手。
雖然卡維看不出他的上限,但下限肯定比希爾斯和赫曼來得高,拿來當助手再合適不過。當然達米爾岡也有自己的堅持,挖人需要時間,沒辦法一蹴而就。
現在卡維還是得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演講彙報上。
既然拿出了身份,他也就沒想再好好說話:“身份我也挑明了,到最後我也就是想證明術前消毒和術後護理對病人手術後的生存率有非常大的相關性罷了。
看看你們手裡糟糕的病患死亡率吧,再看看市立總醫院的。隻是這半個月的時間,我們醫院外科收治了3位病人,術後切口感染的人數隻有17人,死亡更是隻有10人,隻有不到0%。
反正能說的我都說了,數據擺在這兒,你們信也好,不信也好,隨便吧。”
說完,他就徑直走下了講台。
卡維認識到了醫療發展的阻力,單憑現在的地位和能力想要在奧地利暢快地傳播醫療技術是件很痛苦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