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需要往回走上幾個小時,上午10點,當卡維正坐在老元帥臥室的沙發上時,維也納大學校園卻出了些小狀況。
最早是學校維護草坪的園藝工,在修剪兩旁灌木的時候看到了一雙擺放講究的黑色馬靴。他本來欣喜地想偷偷收歸己用,後來上前定睛細看才發現原來馬靴裡是有“東西”的。
他被嚇得不輕,直接把事兒彙報給了教務處處長。
處長到現場發現是真事兒,就繼續向上彙報,同時封鎖消息,至少馬靴周圍的小樹林和草坪都沒法用了。另一邊派人叫來巡警,希望警局儘快接管這雙要命的馬靴。
然而事情並沒有他想的那麼順利,此時維也納警局的正副局長、兩位警長、法醫和好些警察都去了路德維希的宅邸。警局裡雖然有人,但沒人能指揮下命令,遇到這種情況都不知道該怎麼做。就算知道,在沒有領導命令的情況下,也沒人敢私自去做。
消息傳遞不暢導致這雙馬靴一直被放置在了那簇灌木叢邊,直到下午一點才有辦案的警察陸續來到校區,先暫時拉起警戒線,維持校園秩序,按兩位警長平時的要求拍幾張現場照片,然後就是等。
此時的維特和德裡奧已經穿過了維也納,來到卡維的藥廠,正在查找近期前來買過椈櫞酸鈉的商家名單,而穆齊爾和兩位局長則還在元帥家的會客餐廳大快朵頤。
沒有警長坐鎮,警察不敢亂動,辦案時間被一拖再拖,直到那個男人得到了消息。
“怎麼哪兒都能見到你......”
卡維還沒進校門就被人認了出來,麵前十米開外站著的正是陰魂不散的米克。米克在元帥府邸隨便吃了點東西,下午一點就匆匆趕回市區,本來就想調人去查這件案子,誰知人還沒下馬車就收到風聲,馬不停蹄地來到了維也納大學。
既然警局沒主事人,他就越俎代庖把責任攬在了自己肩上。
不過他沒查案的本事,對這雙斷腿也沒興趣,更不會費力去幫警局去查這雙腿的來曆,米克真正感興趣的還是那些妄圖坑害帝國的敵對勢力。
如果真的是要對付帝國,那到底是最近特彆紮眼的普魯士人?還是死性不改的法國人?亦或是南邊沒什麼用的意大利人?
“早上10點的事兒了,現在查有什麼用?”卡維不知道他腦子裡在想什麼。
“你太正常了,不懂他們的心態......”米克抬頭環視四周,“能做出這種事兒的不是變態就是瘋子,以他們的行事風格,說不定正躲在哪個角落等待著東西被發現之後的反應,然後慢慢欣賞這場大戲呢。”
“你怎麼知道的?”
“因為我平時就是這麼乾的。”
“......”
卡維沒功夫和他多費時間,也沒心情去關心那雙腿到底是不是老元帥兒子阿爾伯特的。
現在他心裡就三件事,首先得搞清楚農婦用過的草藥成分,然後儘量多在屍體上練習脊椎周圍的解剖結構為之後的元帥手術做準備,最後就是和剛來維也納大學的某位博士生接觸。
這位可不是達米爾岡那樣有才能的普通年輕醫生,而是若乾年後醫學界裡公認的真正巨擘。
卡維還是在提出化學課免修時在化學教研室裡遇到的人,當時隻是知道了對方的名字,也有些詫異為什麼德國醫生會來維也納。後來他才從梅道斯嘴裡知道了原因,對方是德國哥廷根大學的學生,特地來維也納做短期訪學。
如果不出意外,兩個月後他就能回哥廷根拿到學位。
卡維現在手裡缺的就是研究型人才,很想把他留下。但哥廷根大學本來就是世界名校【1】,並不比維也納大學差多少,再加上現在普魯士和奧地利的緊張關係,想要達成這一目標非常困難。
卡維先跑了趟地下實驗室,準備把草藥交給薩瓦林,然後再去學校的化學研究所拜訪一下若乾年後的“微生物學家”。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在敲開實驗室大門的時候,那位他一直盼望見上一麵的羅伯特·科赫就明晃晃地站在了自己的麵前。
卡維對歐洲人有點臉盲,但這次記住了科赫的所有麵部特征,第一時間認出了他:“科赫先生?”
“你是......”
“他就是卡維·海因斯。”身後忙著工作的薩瓦林說道,“當初和比爾羅特教授正麵對罵的一年級新生。”
“彆瞎說,哪兒有對罵。”卡維訕訕一笑,“我們隻是圍繞微生物的形態和分類上交換了意見,並做出了一些合理且飽含善意的友好的學術討論罷了。”
“你就是卡維?”科赫很意外,“當初好像在化學教研室裡見過你?”
卡維走進屋,關上了房門:“科赫先生是哥廷根大學的博士生吧。”
“對,馬上就要畢業了。”
說到這兒,科赫的臉上似乎有些茫然,回頭看了眼正在心無旁騖工作的薩瓦林和馬蒂克,不由新生羨慕:“我對未來的工作有些迷茫,所以應了當時前來參加卡爾斯魯厄國際化學會議的施勒特爾教授的邀請,特地跑來這兒散散心......”【】
“工作迷茫?”卡維很明白這種感覺,“是不知道未來的研究方向?”
“我熱愛醫學,但又不太喜歡和人打交道。我很喜歡解剖,也喜歡外科,但很反感拿刀子去切皮肉和骨頭。內科枯燥乏味,但我卻對那些千奇百怪的疾病很感興趣。”
科赫的想法極度矛盾:“這聽上去很奇怪吧,其實就連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那還不如待在實驗室裡,既能安心做研究,也能不受外界的打擾。”卡維走到一架顯微鏡前【3】,說道,“畢竟醫學正在逐步走向微觀,很多東西單靠眼睛很難看清楚。”
“卡維先生說得沒錯,我最近也對外科傷口處的潰爛組織很感興趣,我也有幸在《柏林醫學雜誌》上讀到過你的文章。”科赫看著卡維,臉上喜憂參半,“我很讚同你在《論微生物》一文中的觀點,但......”
“怎麼了?”
科赫原本想說自己驚訝於他的年紀,但略微猶豫了片刻還是把議論焦點放在了自己身上:“但似乎有不少人都反對‘微生物多樣論’,同時也反對‘微生物致病論’。”
卡維很清楚自己所處的環境,早已經做好了長期鬥爭的準備。
“既然科赫先生對外科傷口潰爛如此感興趣,那有沒有對它們做過研究呢?比如放在載玻片上觀察一下。”他打開皮箱,取出兩支草藥,把它們遞給了薩瓦林:“拿去做一下抑菌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