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自尊心會在一瞬間擊破看似牢固的防線,讓原本的論斷急轉直下:“還是說回13床吧。”
“哦,對。”卡維也跟著拉回思路,“我建議還是緩一緩,等這節列車駛進巴黎火車站,我保證在兩小時內可以帶他們上主宮醫院的手術台。”
“......我看還是不了。”塞迪約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尤其把那三張紙也一並放進了自己的背包,“我仍然會選擇今天。”
塞迪約的不同意出乎了卡維的意料,但眼前這位年過六十的醫生心中所想很單純,就是要創造一個更重磅的消息。在他看來,複雜的直腸癌手術完全有這個資格。
“那好吧。”卡維並沒有選擇迎合,而是正麵剛了一把,“那我預祝教授手術順利。”
塞迪約一臉疑惑:“卡維醫生是什麼意思?”
“畢竟是主宮醫院的病人,手術方案也全都由您來製定,我也隻是給出建議而已。”卡維給手術記錄收了尾,然後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更換一位更適合您操作習慣的助手一定會讓手術進行得更順利。”
這不是塞迪約想要的結果。
雖說他研習過直腸癌的手術步驟,也和卡維一起討論過各種入路可能遇到的風險,但他心裡沒底。這是基於稀薄的技術練習後產生的狀態,不可能靠自己去克服。
現在他麵前的是一條岔路。
左手邊是做經gng的直腸癌局部切除,手術簡單,操作少,出血量雖多但在可控範圍內。塞迪約有信心做好它,但風險越小收益越小,經gng手術帶來的“利益”難以讓他心動。
右手邊是剛才提到的骶尾部入路,手術相比腹腔要簡單,但還是要麵對腸瘺的巨大風險。可這是世界上第一例嘗試骶尾入路的直腸癌切除,隻要做了,病人沒死在手術台上就能為他賺取名聲。【2】
要是避開並發症,那他的名聲還得往上走至少一個台階。
所以讓卡維給自己當一助,他是有私心的,因為隻有這樣他才能放心去做骶尾部入路。
現在這個輔助的外力突然消失,塞迪約突然又退回到了這條岔路口。
心裡已經有了成功後的預期,再更改手術方案就會變得非常困難。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頂住手術的壓力,但不管怎麼說,出於一位老紳士該有的品格,他沒強行留下卡維,隻是覺得可惜:
“好吧,對外我會說是連做了兩台手術,你累了。”
“謝謝。”
“不用,你已經為我們醫院擋掉了兩個大雷,要謝也得是我們感謝才對。”塞迪約起身戴上帽子,“時間不早了,我現在就回去。”
卡維見狀也跟著站起身,遞上了手裡的手術記錄【3】:“教授幫我轉交吧,今天我想四處逛逛,就不回醫院了。”
“不回了?”塞迪約接過記錄單,看了兩眼,問道,“那之前的24床怎麼處理,我可沒見過這種病人。”
卡維想起了之前宮外孕手術結束後阿爾巴蘭給的病理結果【4】,就連他都沒能想到會有人為了得到“享受”不惜花費時間精力去特意給食材做加工......
但不管怎麼說,這也隻是一種癖好而已,還沒有到外人無法容忍的地步:“還能怎麼處理,切口做好消毒就行。”
“我不是說這個。”塞迪約問道,“我意思是,他難道不應該送精神病院麼?”
卡維知道19世紀的精神病院意味著什麼,基本沒可能活著離開那裡。但精神病並不在他的處理範圍內,能做的也隻有建議:“我對精神病人了解不多,但精神病院可不是什麼好地方。單從外科角度出發,我還是建議按正常人來處理。”
“這是為什麼?”
“隻是一種類似自殘的行為,並沒有傷及他人。”卡維說道,“再說,外科技術的發展和病人的數量息息相關......”
膀胱異物非常罕見,塞迪約也是心領神會:“為了能保持病源數量麼......好,我會和居永說的。”
......
這隻是一次簡單的咖啡廳閒聊,卡維卻能能感受到一些不同尋常的視線。
他知道是米克在保護自己,任務很急,也很重,可能人都是臨時找來的。他們經驗有限,演技不足,時不時瞥來的目光讓他很不舒服。
當然,卡維沒有質疑米克工作的意思,如果隻是視線上的尷尬也就算了。
可現在他的外套衣兜裡卻多了一張字條,上麵隻寫了時間和地點,並沒有其他內容。
時間很晚,地點也離住宿酒店和主宮醫院很遠,他無法做出判斷,但心裡其實已經有了傾向。巴黎人生地不熟,至少在對方真正露麵之前,他絕對不會去冒險。
等塞迪約走後,卡維又把那位服務員叫了過來:“不好意思,你能不能把這張紙條交給坐在靠門桌子邊的那兩位先生。”
“靠門的桌子......”服務員抬頭望去,嘴裡忍不住喃喃道,“哦,原來是他們,一坐兩個多小時就點了一杯咖啡。”
卡維在字條上寫了一句話,隨手就把字條和一張10法郎的小費一起塞進了他的手裡:“麻煩了。”
服務員立刻改變了之前的態度,臉上笑容真實了許多:“先生還有什麼吩咐?”
“其他的就......”卡維忽然改變了主意,又抽回字條,指著地名問道,“我想問問,這是個什麼地方?”
“額,應該是皮加勒區的一條小路,具體在哪兒我也不記得了。”服務員低頭看了過去,忽然笑了起來,“其實以客人的身份,去皮加勒可太掉價了,還是得去劇院更好。”
卡維沒聽懂他的意思,但笑容卻能說明許多問題:“好,我知道了。”
“那字條......”
“嗯,還是給他們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