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姆的要求決定了手術類型,但同時也讓卡維不得不更改手術時間。
其中主要原因在於對腫瘤位置、浸潤範圍的不確定,導致卡維需要多準備好幾種手術術式去應對各種不同的局麵,以達到埃德姆所說“正常人”的要求。
準備越多,他越需要時間和屍體。
卡維本來對於腸道去管重建有一定了解,也上手操作過,畢竟急診外科時不時就會出現嚴重外傷需要重建的病人。他現在缺的是對於特定腫瘤疾病的手術實踐經驗,原本可以觀摩自己醫院的手術團隊,但現在他隻能靠自己了。
經過這幾天的練習,卡維的熟練度正在提高。之所以現在仍然沒有成功的實感,原因在於整個團隊的能力。
卡維的外科技術經過近四十年的錘煉,隻要再多給點屍體和時間,他有信心拿下這台手術。但問題在於,四級手術遠不是他一個主刀厲害就行的,團隊配合和助手的個人能力也是手術能否成功的關鍵。
在他練習的這幾天,作為助手們也不可能閒著,必須奉陪到底,要不然好不容易得來的助手位置就會拱手送人。
要知道卡維早就不是之前剛上台做剖宮產的小助手了,以他現在的能力,隻要開口,馬上就有一堆人來做他的助手。然而包括赫曼在內,各個助手位置都出現了能力不足的情況。
之前的手術要麼操作簡單,要麼流程簡單,唯一複雜的隻有兩例手術。
費爾南是將死之人,卡維隻是想完成手術,所以對於細節方麵要求不高。而另外一例的路德維希,作為助手的則是那幾位主任級醫生,經過幾天合作練習,實力方麵不會有問題。
可現在.
伊格納茨、希爾斯、比爾羅特和奧爾吉都在前線,瓦特曼和馬西莫夫則在會診結束後就委婉地表示了拒絕。
要是在半年之前,他們拒絕成為助手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因為這些早已成名的外科醫生是不屑做助手的。就連年輕一些的希爾斯也有著身為主刀醫生的尊嚴,不允許彆人輕易取代自己的位置。
但這些所謂的尊嚴在求學求知麵前一文不值,各類新型手術方式早已逼著他們放下身段成為了卡維的助手。
現在的拒絕更多的還是無奈。
卡維大概能猜到他們拒絕的原因,不是因為對這類手術不感興趣,而是因為更簡單直接的原因。
兩人都上了年紀,都是即將退休的老人了,如果隻是單純站立四小時倒也簡單,可問題是他們要麵對的是卡維狂風暴雨般的手術節奏和強加在身上的巨大壓力。
這不是卡維在惡心他們,而是因為手術時間越長病人手術成功幾率越低,術後出現並發症的幾率越高,病人也就越危險。
他們本來就已經習慣了自己去主導節奏,也習慣了流程簡單的手術。現在要讓他們改變節奏,緊跟卡維的腳步,手腦任何一處有脫節就會減緩整台手術的推進速度,忙中出錯就是這麼慢慢出現的。
之前路德維希的脊柱手術就是硬著頭皮上的,讓他們再來一次肯定心裡發怵。
馬西莫夫倒還好,真正唯恐避之不及的是瓦特曼。他不僅經曆了路德維希的脊柱手術,還曾經做過朱斯蒂娜的乳腺癌,深知卡維手術節奏的恐怖。
這兩台手術都差點要了他的老命,大半天才緩過勁來,而眼前的手術需要將近4個小時,他實在無福消受。
麵對兩人的拒絕,卡維沒辦法,這幾天隻能用自己原來的年輕團隊。
麻醉師依然是阿莫爾,器械護士也有自己的人選,因為除了他們沒有其他備選。在助手上,卡維在一開始就棄用了經驗不足的貝格特,在第二天的下午就邀請了雅各布參與這台手術。
然而這位曾經的泌尿外科第一人卻和其他人一樣選擇了拒絕。
[卡維醫生,我現在的注意力還是放在了波斯外交上,平時我隻是一位教授波斯語的老師,醫學方麵完全是瓦特曼院長給我的掛名罷了。]
這是他的原話,即使卡維再三勸說也無濟於事。
他的拒絕嚴重拖後了練習效率,赫曼和達米爾岡是有能力的,但他們並非像伊格納茨那樣的天才,他們的能力源於反複的練習和實踐。現在最缺的就是練習和實踐,卡維必須換人。
而剩下還沒有接受邀請的人就隻有一位:“莫西埃醫生,我邀請您成為我手術團隊的一員。”
“我?我隻是個做前列腺手術的醫生,乾不了這個。”莫西埃婉言拒絕,但這份拒絕中更多的還是隻專精一項手術的自卑心理,“我可沒卡維醫生的才華,短時間內學不會太多東西。”
“手術技術都是互通的,何況膀胱就緊挨著前列腺,老師完全可以”
“前列腺和膀胱手術之間差距還是太大了,我能在台上看清手術的過程就行。”莫西埃放下了手裡的報紙,將剛倒滿的紅酒又灌進了肚子,“維也納那麼多外科醫生,何必來找我呢?”
這話不假,也正巧戳中了卡維的軟肋,他是真找不到其他人了。
主要原因就是普奧戰爭,大量外科醫生被送去了前線,其次原因就在於和艾丁森之間的矛盾,外科學院裡仍然有不少人想看他的笑話。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卡維的交際圈並不大,剩下的那些人裡卡維也沒幾個熟悉的,其中更多的還是和赫曼、達米爾岡一樣的年輕人。
他們精力旺盛,也很願意做助手,但卻沒有成為一助的能力。
卡維見軟的不行隻能來硬的:“這可是埃德姆先生的手術,莫西埃醫生也不願意出手?難道是覺得成為一助很沒麵子?”
“這倒不是。”莫西埃放下了酒杯,說了實話,“剛開始是有點懷疑,畢竟你那麼年輕,但經曆了那麼多手術之後,我現在隻有佩服。拒絕也是真心的,我真心覺得自己成不了這台手術的一助。”
“老師為什麼那麼自卑呢?”
“自卑?”
莫西埃笑了:“我在巴黎雖然名氣不算大,但病人卻不少,前列腺有問題的人太多了。我靠這些病人就能賺到許多錢,我有什麼可自卑的?”
“哦,那就是在前列腺手術的成功簿上躺太久,不願意再冒險了。”
莫西埃皺起了眉頭:“我隻是有自知之明,明知自己能力不足還強行上台,那是對病人不負責任。”
“可是一助隻要聽從主刀的命令就行了,技術能力合格完全可以做一助,我的那些助手也隻是因為基礎不夠紮實才被我嫌棄的。”卡維隻能使出激將法,“難道老師連做一助的勇氣都沒有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