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怪啊,是在看眼睛麼?”
“他不是專業的外科醫生麼,怎麼看著像是在招魂......”
不知是誰說了一句,整個房間裡的氣氛就變得奇怪起來。卡維一手蠟燭一手叫人的舉動確實很像降靈會裡的靈媒:“喂,謝巴斯托先生,快醒醒......莎拉娜小姐想邀請你去跳舞!”
反複呼叫以及莎拉娜的名字確實刺激到了警察局長,但隻刺激了一點點,嘴裡嗯啊了兩聲,很快就又回到了昏睡狀態。
卡維臉色凝重,謝巴斯托的童孔對光反射結果並不樂觀,保底也是個中度的酒精中毒。至於剛才那一砸,顱腦有沒有損傷還得進一步做觀察。
他又叫了謝巴斯托兩聲,沒有得到回應,再看腦後頭皮的傷口也沒有止血跡象:“顱骨沒有骨折,出血還是有點嚴重,應該是傷到頭皮下的血管了,得儘快做縫合。”
“我去廚房看看有沒有針線。”
服務員起身就要離開房間,馬上就被卡維叫住:“不行,有針線也不符合縫合標準,劣質絲線容易割傷皮膚,還會對皮膚造成大量刺激,反而影響傷口愈合。”
話是不假,但在剛到維也納的時候,卡維連直針和馬鬃線都用過,其實影響遠沒有他說得那麼大。
廚房裡的絲線甚至釣魚線不是不能用,就是用起來比較麻煩,縫紮的時候也會很難看,但止血效果還是有的。真正讓他決定把人送去醫院的理由,其實還是生怕出現相對滯後的嚴重顱腦損傷。
19世紀的人們連腦子是乾嘛的都不知道,以為隻要血止住就行,很難理解撞擊對腦子造成的傷害。
“原來是這樣......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主宮醫院離這兒不算太遠,叫輛馬車過去吧。”卡維說道,“最好通知一下他家裡人,謝巴斯托先生可能要在醫院住一晚了。”
......
晚上十點,卡維陪同娛樂場服務員和警衛,把謝巴斯托送進了主宮醫院。
就和當初的市立總醫院一樣,這裡也沒有規範的值班製度,外科病房裡唯一留崗的隻有兩名沒有治療權的護士。
不過她們受過類似南丁格爾式的教育,已經有了現代護士的雛形,職業素養很高,看到有人滿臉是血,馬上做出了反應。
“還是和在那裡一樣,把他的臉側過去,你們壓著他的手腳,彆讓他亂動。”卡維直接在病房裡找了張床,拉上簾子給謝巴斯托做縫合,“出血還是很嚴重,壓迫隻能做到暫時止血......油燈再靠近些。”
護士按吩咐又往前走了半步,手臂因為長時間舉物變得顫顫巍巍。
平時的光源一般由助手負責,在幫助主刀尋找角度的同時,對手術區域的解剖結構也會有進一步的認識。護士更多還是做準備和傳遞器械的工作,臨時舉燈肯定無法適應。
頭皮縫合本來就花時間,辦公室裡也沒有手術劇場的巨大吊燈,所以處理起來肯定要多花些時間。
“還有個護士呢?”卡維問道,“讓她來接手,你們輪換著來吧。”
“在解剖室。”
卡維不解:“在解剖室乾嘛?”
“下午的手術失敗了,病人的直腸一直在往外滲血水,塞了不少紗布還是沒用。”護士說著說著,手中燈的高度又掉了下來,“塞迪約教授說是腸瘺,正在解剖屍體,反複做腸吻合,準備給他做二次手術。”
卡維之前就聽說這台手術失敗了。
在他眼裡,塞迪約的腸道縫合技術不高,術中對衝風險的手段極其有限,甚至可以說沒有,失敗在所難免。從醫生的職業角度去看,卡維應該施以援手,接過手術切掉腫瘤。即使術後效果不佳,以他的技術也不至於出現腸瘺。
】
但可惜的是,他的醫治原則不允許自己這麼做。
病人本就不是自己的,手術過程複雜,理念上又和塞迪約有衝突,卡維實在是不想管。原定計劃是安心休息半天,儘量避開直腸癌的話題,等明天下午手術時間到了直接來主宮醫院就行。
現在看來,事情全被這位警察局長攪黃了。
自己來都來了,該不該去解剖室見一見這位外科教授呢?
按理來說他是客,大晚上來了主宮醫院,在明知道塞迪約剛做完一台大手術,且人正在解剖室的情況下,不去打聲招呼總讓人覺得很沒禮貌。
但事情的關鍵在於,塞迪約的手術失敗了,還是在卡維提醒之後失敗的。這時候特意跑去解剖室,他又該說些什麼呢?
在細想過後,卡維就想早點結束縫合,儘快離開醫院,就當什麼事兒都沒發生過。
後來他才知道,事情的發展並不由它說了算,而是眼前這個胖局長。
兩條血管和不到cm的破裂口,就算條件艱苦,也依然連小菜一碟都算不上。
血很快就止住了,心率沒問題,吻合的傷口也對合得沒問題,看上去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但當卡維放下手裡的工具,洗了手再回來重新檢查謝巴斯托的童孔,事情的走向就變得不對勁起來。
起初,謝巴斯托隻是典型的酒精中毒,兩側童孔有縮小,對光反射遲鈍。
經過一路顛簸,和胃裡的酒精持續吸收,謝巴斯托的酒精中毒程度應該越發嚴重。中樞抑製會造成童孔進一步縮小呈針尖樣改變,對光反射依然遲鈍,可謝巴斯托的童孔卻恢複到了正常大小。
中毒程度變小了?
這顯然不可能,謝巴斯托還在昏睡,雖然叫了人還有反應,可也隻是應個兩聲,根本回不了話。
當然,童孔的變化特異性極其有限,酒精中毒在體內也有一個變化的過程,童孔會隨著中樞的興奮和抑製來回切換大小。常理上,這時候童孔變成什麼樣都有可能。
可是卡維不敢賭。
他重新用蠟燭照亮了謝巴斯托的眼珠子,花了更多的時間去看童孔變化,總算是在最後看出了左右兩側之間的大小區彆。
童孔不等大......
這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來,快把他鞋脫了。”
蠟燭反複照眼睛的行為已經讓護士覺得夠迷惑了,現在竟然還要脫鞋,這讓護士忍不住要好好思考,卡維的話算不算一條正常的命令。
然而事情遠比護士想象得緊急,卡維等不及彎下腰就開始拔謝巴斯托的靴子:“還等什麼,趕緊脫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