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10點44分,卡蓮帶著最新消息,叫到了薩菲特的名字:“薩菲特先生,請脫掉上衣,戴上口罩,然後跟我來。”
“哦,好。”
薩菲特按她的意思照做,還用頭繩紮緊了自己的長發,緊跟在卡蓮身後進入了通道。這是手術劇場裡唯二的過道,三人寬,兩旁有透光的窗戶,隻是嘎吱嘎吱響的地板讓人走得心慌。
去的房間其實離他們集合的地方不遠,沒幾步就到了,但開門後一股子血腥氣讓氣氛變得更緊張壓抑。
“人來了。”卡蓮帶他進了房間,“東西都準備好了,現在就上?”
“上吧,心率有點快了。”
薩菲特認識開口的這個年輕人,正是最近頻繁出現在法國報紙上的奧地利外科醫生。他現在滿腦子問號,出於記者的職業病,很快就忍不住開了口:“手術不是下午麼?怎麼就”
才剛蹦出沒幾個字,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看向了他。
“卡蓮,選人之前沒提醒他們?”卡維臉色變得很難看。
“我說過的。”卡蓮有些急了,“薩菲特先生,昨天我特地提醒過你們,進入這裡不準提問,尤其不能詢問和病人相關的問題。”
“這裡又不是醫院大門口,記者朋友。”
薩菲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終於察覺到氣氛不對,連忙道歉並且按要求躺在了離產婦不遠處的另一張床上,再不敢多說半句。
床要比原來高出許多,幾乎和他的胸口持平,需要踩三級台階才能上去。兩側還有床簾,隻要睡上這張床基本就和外界的畫麵隔絕開。
“手伸出來。”卡蓮在床邊放了一張器械台,“具體輸血量我們也不太好控製,一切以你的心率和血壓的波動為準。”
薩菲特不懂是什麼意思,隻是點頭:“沒關係,來吧。”
經過酒精消毒,冰涼的針頭刺入了手臂動脈。有些許疼痛,但完全可以忍受,畢竟這種新奇的體驗不是人人都可以擁有的。在科技高速發展時期,有幸參與這樣一項醫學創舉,實在幸運。
原本卡維還是希望用枸櫞酸鈉來處理鮮血,然後用玻璃瓶和橡膠皮條來進行輸注。
但考慮到藥品存量,卡維還是選擇了直接輸血。
薩菲特的血壓本就比產婦高,再加上動靜脈上的壓力差,血液能很快地泵入產婦的血管裡。很快他的血壓就從原來的128/79掉到了120/70,心率也稍稍變快了些。
“拔了吧。”卡維說道,“這裡的血壓心率也穩住了。”
“好。”
卡蓮拔掉了針頭,用一大塊沙包壓在他的手臂上,布條綁帶加壓:“好了,薩菲特先生,接下去你需要返回剛才的房間休息一小時左右。”
“結束了?”
“結束了。”
整個過程大大超過了薩菲特的想象,甚至還沒考慮好待會兒回去該說些什麼就被請出了房間。產婦周圍依然站滿了人,除了知道發生了些不太好的事兒外,其他一概不知。
卡蓮隻是讓他回去休息,立刻就投入到了另一邊的工作中。
既然輸好了血,接下去就得好好處理那個麻煩的胎盤了。
因為考慮胎盤有黏連甚至植入的可能,卡維沒有選擇胡吉爾當初說的徒手剝離,而是用更加細致的做法:“用擴開器暴露下視野,然後給我最大的那把血管鉗,準備好紗布。”
“這是”
胡吉爾自然沒見過這樣的操作,對於許多醫生而言,這是僅存在於國內舊時代基層醫院的處理方法:“我要避開胎盤小葉,在它們的間隙上給胎盤打個洞。”
一座大山擋住了去路沒必要一次性把山全搬走,完全可以先按照車子的大小打個洞,讓車子通過再說。
“胎盤開窗術,算是一種接產和手術之間的折中方案吧。”卡維捏著止血鉗的尖端,整隻手都探了進去,“刺破胎盤的同時,我們也可以把裡麵的胎膜刺破宮口才開了5,多給點催產素。”
如此大膽的做法讓胡吉爾徹底開了眼界,也刷新了他多年對胎盤前置的看法。
止血鉗穿過宮頸管,再越過內口、覆蓋在表麵的凝血塊,來到了胎盤處。卡維要刺破的不是胎盤小葉,而是間隙,出血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同時也能靠止血鉗向外的力擴大胎盤窗口和宮頸。
在由內而外的擴開過程中,會物理擠壓周圍的胎盤小葉,一定程度關閉局部的血竇。
“現在剝離胎盤就是在冒險,很容易大出血,所以在操作的時候一定要小心。”卡維話音剛落,手指就感受到了一股暖流,堵在宮腔胎膜裡的羊水流了出來,“渾濁度真高,還有胎糞,確實缺氧厲害。”
羊水漏出後,宮腔縮小,容積下降會進一步促進子宮收縮。
但產婦的子宮條件並不好,收縮隻是稍稍增強了些,沒辦法達到分娩的程度。
這時處理又出現了分岔口。
如果胎心沒問題,隻要催產素不停,經過25小時孩子就可以順利娩出。可從剛才開始胎心就測不出,且沒有半點胎動,幾乎可以判定孩子已死。
理論上可以直接選擇毀胎,分批離開所需要的空間更小,但卡維還是想再試試:“現在是頭位,我用手指慢慢擴開宮頸,然後用產鉗把孩子弄出來。”
“要不我來擴開吧。”
卡維看了眼胡吉爾:“老師能保證她的宮頸不撕裂麼?”
“”
短暫的遲疑之後說再多也沒用,因為那就是從沒考慮過這一點的表現,同時也說明了胡吉爾不夠自信:“這畢竟是我的病人,還是我來吧,而且胎盤就在裡麵,如果碰到胎盤就麻煩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