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宅院沒有主子等著她伺候,也不必天不亮就得去灑掃,夏裡想著快活一日是一日,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巧荷原本同往常一樣,到時辰便起床做活計,可這宅院沒有那麼多活兒,夏裡也用不著她照顧,起早了隻能枯坐在桂花樹下發呆,索性她也在屋裡睡到日上三竿再起,兩丫頭日子過得快活似神仙。
三日後夏裡在工匠那裡定做的物件送來了,夏裡也該動手做絨花發飾了。
現已入秋,絨花發飾還是順應季節為妙,夏裡打算複刻故宮典藏款的菊花。
雖然形狀看著簡單,但包含了絨球,長形絨條和葉子,製作過程比普通菊花複雜的多,也更為精致亮眼。
兩人坐在桂花樹下,夏裡將一把繡線放在手腕上繃幾下,然後用剪子對折剪開,巧荷心疼道:“這繡線價錢恁高,你怎舍得剪斷?”
夏裡動作麻利的將繡線理順,然後分成小把打結,她笑眯眯道:“這繡線買回來就是用的,我若不剪斷怎麼做發飾,你就等著瞧吧,一根都不會糟踐。”
夏裡將繡線理垂順後,再將一端固定,她剛要拿鬃毛刷梳絨,忽然聽到外邊兒傳來吵嚷聲,巧荷豎起耳朵聽了會兒,她麵色嚴肅道:“這聲兒怎麼同盧娘子有些像,我應該不會聽錯。”
巧荷雖同盧娘子相識不長,但每日朝夕相處,閉著眼都能聽出她的聲音,夏裡停下動作朝院門外張望。
“這盧娘子夫家是哪戶?說不定也住後巷呢。”
巧荷眼裡滿是興味,“咱們出去瞧瞧不就行了,我倒要看看盧娘子鬨的是哪出,她在夫家是否也同小廚房那般跋扈。”
夏裡輕笑道:“你看熱鬨不嫌事大,我陪你一起去罷。”
夏裡先將石桌上的繡線壓緊,免得讓風給吹跑了,巧荷迫不及待打開院門伸頭往外瞧。
夏裡走到她身旁,笑問道:“可看清楚是哪家了?”
巧荷眯著眼睛道:“好像是東邊第三家,那裡站了好些人。”
夏裡打開院門,大大方方道:“咱們走近些去瞧。”
巧荷有些膽怯道:“萬一真是盧娘子,她發現我瞧她笑話,遷怒於我怎麼辦?”
夏裡白了她一眼,“你想的太多了,且不說是不是盧娘子了,就算是她,這會兒家裡有事她哪還顧得上你啊,你是奉嬤嬤命令出來的,真瞧見了也無妨。”
巧荷想想也有道理,怕被盧娘子瞧見,她可以用帕子蒙麵,更何況看熱鬨的人那麼多,她躲在人堆裡並不起眼,遂跟著夏裡一道大膽往前走。
路上碰見的嬸子大娘們都在小聲嘀咕。
“這盧花兒也是沒本事,連家裡男人都守不住,三天兩頭讓他去外頭沾花惹草。”
“誰說不是呢,就算她在府裡把持著小廚房又怎樣,家裡男人不消停,掙再多銀錢也是讓外人花了。”
“這回鬨的動靜這般大,也不知她男人又跟哪個騷狐狸牽扯不清。”
“反正不論是哪個,都比盧花兒有看頭,她那張臉整日在灶房煙熏火燎,男人看了就倒胃口。”
夏裡聽見這樣的言論,有些生理不適,巧荷也皺起了眉頭,她湊到夏裡耳旁悄聲道:“這些人說話,怎麼聽著這麼彆扭?”
夏裡嘴角揚起一抹冷笑,小聲回道:
“她們是嫉妒盧娘子有份好差事,這幾位能力比不得她,就拿旁的弱點來攻擊她,盧娘子雖也不是良善之輩,卻是憑本事在府裡立足的,再不濟也比她們隻會嚼舌根來的強。”
巧荷覺得她這話說的極有道理,若有所思道:“盧娘子脾氣暴躁,隻怕跟家中瑣事脫不了關係。”
夏裡微微頷首,她雖沒有結婚組建家庭,但最淺顯的道理還是能看明白的,女人過得舒心幸福,絕不會一臉怨氣,整日跟潑婦一般,看誰都不順眼。
說話間,她們走到了盧娘子家屋門前,隻見盧娘子發髻淩亂,正凶神惡煞的揪著她男人衣襟,破口大罵道:
“你個喪良心的孬種,老娘要不是告假回來一趟,還不知道你跟這騷狐狸攪和到一起去了,你對得起老娘辛辛苦苦做活計養家嗎?”
那趙大橋生的文弱,壓根沒有盧娘子力氣大,他掙脫不得,漲紅著臉,甕聲甕氣道:“男人三妻四妾乃是常事,哪個婦道人家跟你一樣,簡直有辱斯文。”
被罵做騷狐狸的趙家表妹躲在她姑母身後,怯生生道:
“表嫂莫惱,日後你做大我做小,我絕不同你爭搶,我如今沒了去處,你隻當是可憐可憐我。”
趙母護著侄女,義正言辭道:“你進門多年連個蛋都不下,難不成想要我趙家就此斷了香火嗎?沒將你休棄已經算是仁慈了,你莫在這丟人現眼,還不趕緊將我兒放開。”
盧娘子對婆母多有敬畏,不自覺鬆開了手,那趙大橋立馬順勢溜走,待她再想抓他時,小姑子又伸手將她攔住,她笑眯眯道:
“嫂子好歹是老太太院裡掌勺,在府裡還有幾分體麵,你回來這麼一鬨,傳到老太太耳裡成何體統。”
盧娘子委屈至極,不管不顧吼道:“做錯事的又不是我,趙大橋連熱孝期的寡婦都不放過,真鬨到老太太跟前受責罰的也該是他。”
趙小茴眼珠一轉,忙踮起腳尖湊到盧娘子耳邊嘀咕起來,隻見那盧娘子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待她說完話,盧娘子竟消停下來進屋去了。
趙小茴轉身掐著腰,對瞧熱鬨的人皮笑肉不笑道:
“各位大娘嬸子們家裡是沒有活計做了嗎?你們若是閒的無聊,可來幫我洗衣刷碗……”
這丫頭牙尖嘴利向來不好惹,圍觀婦人們不敢接腔,紛紛散開各回各家。
巧荷和夏裡也跟著離開,她倆回去關上院門,巧荷才感慨道:“沒成想盧娘子那般人物,在婆家竟也過得如此不儘如人意。”(www.101novel.com)